红楼淫吏
红楼淫吏
说起《红楼梦》里的人物,大家脑子里蹦出来的,不是宝玉黛玉这些主角,就是凤姐、贾母这些个性鲜明的。可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过,书里那些不怎么起眼的“小人物”?他们就像背景板,匆匆闪过,却偏偏能照出贾府这艘大船底下,那些见不得光的蛀洞。今天咱们就来聊聊其中一种——府里的“吏”。
这“吏”啊,和当官的“官”可不一样。他们多半是本地人,熟悉门路,管着具体办事儿,比如收租、管仓、跑腿传话。贾府这样的国公府,上上下下几百口人,田庄店铺遍布各地,全靠这些“吏”在中间张罗。表面上看,他们是仆人,是办事员;实际上呢,水可深了。
你就拿宁国府年底庄子乌进孝交租那段来说吧。那长长的单子上,山珍海味、活鹿活猪,看着吓人。乌进孝还得哭穷,说年景不好,路上又走了个把月。贾珍呢,一边嫌东西少,一边又抱怨开销大。这对话可有意思了,像在唱双簧。乌庄头真就只收了这么多?路上损耗真有那么大?这里头的油水,经手的“吏”们,手指缝里稍微松一松,流出来的,就够普通庄户人家吃用几年了。这还只是明面上的“常例”,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。
所以啊,这“权力寻租”在贾府里,简直成了呼吸一样自然的事。位置越高,油水越大。王熙凤那么精明一个人,为什么能拿大家的月钱去放印子钱?为什么敢借着贾琏的名义,包揽官司,张口就是叁千两?她靠的,不就是府里的名头,和手下那一张张能办事、敢伸手的关系网么。那些具体跑腿的、传话的、盖印的“吏”,哪个不得打点?这叫“雁过拔毛”,事情从上面吩咐下来,经过一层层的手,每一层都得留下点买路钱。最后落到实处的,往往就变了味,走了样。
更隐蔽的,是那种“制度性腐败”。它不是某个人突然变坏了,而是整个规矩、流程就歪了,让人想不贪都难。比如府里采买东西,明明市价一两银子的笔墨,账上却能写成二两、叁两。负责采买的买办,和账房先生一对眼,这多出来的银子,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分了?贾府的主子们锦衣玉食,哪里会去市井问价。他们只看账本,而账本,早就被这些“蛀虫”做得漂漂亮亮了。时间一长,这成了惯例,新来的人要么同流合污,要么就被排挤出去。
你说贾母、王夫人她们不知道吗?或许知道一些,但懒得管,也管不过来。府里开销像个无底洞,她们想的法子,不过是再俭省些,或者像探春那样,把花园子包给人打理,收点小钱。这哪是治本的法子?她们看不见,或者不愿看见,真正蛀空这座“红楼”的,正是这些依附在家族肌体上,靠着吸食养分生存的“吏”。他们聪明得很,不会动根本,只是每天悄悄搬走一点。今天一袋米,明天一匹绸,日积月累,再大的家业也架不住这么折腾。
等到抄家的圣旨真下来了,树倒猢狲散。那些平日里捞得盆满钵满的管家、买办、庄头,要么早就嗅到风声卷款跑了,要么赶紧撇清关系。留下个空架子,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主子。这时候再回头想,晚了。红楼一梦,梦醒时分才看清,华美袍子底下,早就爬满了虱子。这些“淫吏”之害,不在于他们有多凶狠,而在于他们的“平常”,在于他们让腐败成了这个庞大世家运转中,一种无声的、惯常的“润滑剂”。
读《红楼梦》,我们为宝黛的爱情叹息,为家族的衰落感慨。但下次,不妨也把目光往下挪一挪,看看那些阴影里忙碌的身影。他们的故事,或许没那么风花雪月,却实实在在地告诉你,一座大厦,究竟是怎么从内部,一点一点被掏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