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虫虫虫虫
日升而作
天还没透亮呢，窗外的鸟倒先醒了，叽叽喳喳的，像是互相催促着。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，一缕薄薄的晨光，正巧从窗帘缝里挤进来，不偏不倚地落在眼皮上。得，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。索性起身，推开窗，一股子清冽的空气“呼”地涌进来，带着点泥土和青草的味道，瞬间就把那点儿残存的睡意给赶跑了。
远处天边，那片鱼肚白正慢慢地、慢慢地洇开，先是染上一点儿极淡的鹅黄，接着，那黄色越来越浓，成了橘红，最后，像有人在天幕底下点了把火，烧出一片绚烂的金红来。这就是每天的晨曦初现了，不声不响，却有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力量。看着那片光一点点晕染、铺开，心里头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，好像也跟着被照亮、被抚平了。这光景，看多少回都不觉得腻。
邻居家老爷子也起来了，在楼下的小院里不紧不慢地打着太极。动作舒展得像一棵老松树。我冲他点点头，他回我一个笑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日出而作”吧，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生活韵律。现代人的“作”，内容五花八门，可能是赶早班地铁，可能是对着电脑敲下第一行代码，也可能是系上围裙准备一家人的早餐。形式变了，但那根弦，好像还绷在那儿，被这初升的日头轻轻一拨，就嗡嗡地响起来。
想起小时候在乡下，那才叫真正的“与日同行”。太阳就是最准的钟。天光一亮，鸡鸣狗吠，整个村子就活了。大人们下田，孩子们上学，所有活动都跟着太阳的脚步走。中午日头最毒，大家就找个阴凉处歇晌；等到日头偏西，影子被拉得老长，就知道该收工回家了。那时候的日子，过得简单，却也扎实，像田里的庄稼，一节一节，都看得见生长。
现在呢？现在好像不同了。我们有了太多不依赖阳光也能亮起来的灯，有了太多能吞噬时间的屏幕。有时候一抬头，才发现天早就黑透了，而自己好像还没正经地迎接过白天。我们追逐效率，追求更快、更省时的生活方式，这当然没错。可偶尔，是不是也把自己活成了一台不停转的机器，少了点那种“应时而生”的鲜活气儿？
我泡了杯茶，端着走到阳台上。太阳已经完全跳出来了，明晃晃的，给远处的楼宇都镀上了一层金边。城市开始喧嚣，汽车的流动声，隐隐约约的广播声，构成了另一番生机勃勃的图景。这让我想到另一个词——向阳而生。植物追逐阳光是天性，人呢？我们追逐的，也许是某种希望，某种让日子变得更好的盼头。这份“追逐”本身，就带着光。
不是说非得回到农耕时代去。而是觉得，或许我们可以试着，在日程表密密麻麻的缝隙里，给自己留一个“抬头看天”的片刻。不为了什么，就只是看看。感受一下早晨的光是怎样一点一点变得温暖，体会那种万物随着光线苏醒的节奏。这或许是一种成本最低的“充电”方式。让自然的韵律，稍稍调和一下我们被机械钟表催赶的焦躁。
楼下的老爷子收势了，缓缓吐出一口长气，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，开始慢悠悠地清扫院落。沙、沙、沙，声音规律而清晰。新的一天，就在这晨曦与清扫声中，实实在在地展开了。我喝完最后一口茶，茶已经温了，但胃里和心里，却都觉得暖暖的。该去准备自己的“作”了。今天要做的事不少，但此刻心里倒是挺平静的。毕竟，太阳每天都崭新地升起，这本身，就像是个温柔的提醒，告诉我们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