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处18分钟
破处18分钟
老张头蹲在田埂上，看着那台崭新的旋耕机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这铁家伙买回来叁天了，说明书翻烂了，就是发动不起来。儿子在电话里急得跳脚：“爹！那是咱村第一台！您老倒是让它动起来啊！”老张头嘬了口旱烟，没吭声。他知道，村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。这“破处”——头一回使唤新机器，要是成了，往后就是康庄大道；要是砸了，笑话能传十里地。
他想起叁十年前，头一回使唤手扶拖拉机。那时候，全村老少围着看，他哆嗦着手摇了十几分钟，机器突突响起来的那一刻，掌声和欢呼声差点把他掀个跟头。那感觉，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。可现在这铁疙瘩，按钮好几个，屏幕还会亮，对他来说，像本天书。
“叔，还跟这儿较劲呢？”隔壁的小年轻李响溜达过来，手里晃着手机，“网上啥教程没有？我给您搜搜？”老张头摆摆手。他信不过那个。机器这东西，得“摸”出脾气。他站起身，拍了拍沾土的膝盖，又绕了机器一圈。这回，他蹲在柴油箱旁边，鼻子凑近闻了闻，用手指捻了捻油管。
忽然，他动作停了。油管接口处，有个极小的透明塑料片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——那是出厂时的防尘塞，没拔！说明书上印得小，他老花眼，给漏了。就这玩意儿，堵住了输油的路。老张头心里那层窗户纸，“噗”一下就破了。原来症结在这儿，不在那些花里胡哨的按钮上。
他掐了烟，稳稳当当地走过去，两指捏住那小塑料片，轻轻一拽。然后，按照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步骤，打开阀门，按下启动钮。机器“轰”一声低吼，随即稳定成均匀有力的轰鸣，身后的刀片飞速旋转起来，泥土的腥气瞬间扑面而来。
从发现那塑料片到机器轰鸣，前后不过一支烟的功夫，大概，也就十八分钟。可为了这十八分钟的“破处”，老张头蹲守了叁天，琢磨了半辈子和土地、和机器打交道的经验。他知道，真正的窍门，从来不是最快找到答案，而是知道答案大概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。那些最关键的障碍，往往就那么简单，简单到让人视而不见。
地头不知何时聚了几个人，有人喊：“老张头，行啊！”他没回头，双手扶上操纵杆，铁牛稳稳地向前蹿去，黑油油的泥土像浪一样翻卷开来。这一刻，他和机器之间那层隔膜消失了，他能感觉到它的呼吸，它的力道。这十八分钟，破掉的不只是新机器的“头一遭”，更是他心里对新事物那点最后的、说不清的畏难。往后，这片地该怎么耕，他肚子里有了一张更清晰的图谱。
黄昏的光线给机器镀了层金边。老张头想，明天，李响那小子大概会跑来，想学怎么用这“高级货”。他得告诉他，别看屏幕，先摸摸油管。有些路，你得自己一步一步踩实了，那个“破”的瞬间，才会来得又准又稳。这十八分钟，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