嫩草一本道
嫩草一本道
春天的头一茬嫩草冒出来的时候，那股子青气是能钻进人心里去的。不是那种老气横秋的墨绿，是带着点儿鹅黄，又透出亮晶晶的水色，在风里头颤巍巍的。看着它，你忽然就觉得，日子好像也从头开始了。
我蹲在地头，指尖碰了碰那草尖。凉丝丝的，又有点儿韧劲儿。这东西啊，长起来可不管别的。石头缝里能钻，墙根底下能冒，给点儿阳光雨露，它就一门心思地往上走。这算不算一种“生命韧性”？我想是的。它不跟你讲条件，也不抱怨出身，它的“道”，简单得很，就是生长。
这让我想起老早以前村里的一位大爷。他侍弄庄稼是一把好手，尤其是秧苗。别人问他秘诀，他就吧嗒口旱烟，眯着眼说：“哪有啥秘诀？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。该浇水的时候别吝啬，该晒根的时候也别心疼。它自个儿知道怎么长。”这话听起来平常，细想却有意思。他的“道”，是观察，是顺应，是给那股子天生的“生长力”搭把手，而不是瞎指挥。
现在的人，活得太复杂了。目标定得老高，路数想得特花，偏偏忘了最根本的那点事儿——就像这嫩草，它的目标从来不是长成参天大树，它就是做好一株草，把根扎稳，把叶舒展，这就成了。我们是不是也该时不时想想，自己心里头那点最本真、最想生长的东西，到底是什么？别让乱七八糟的念头，压得它冒不出头。
你看这满坡的草，没有两株是完全一样的。有的贴着地皮长，厚实得像毯子；有的抽得细高，随风摇摆。但它们都在同一片春光里，活得挺自在。这大概就是“自然生长”的魅力吧，没有统一的模板，各有各的活法，各有各的风景。关键是什么呢？是得真的在“生长”，不是摆个样子，不是原地打转。
风大了一点，整片草坡像绿色的水波似的漾开来。这景象看久了，心里头那些拧巴的、焦躁的东西，好像也被这柔和的波浪抚平了些。我们总在追求很多外在的、坚硬的东西，权力、财富、名声，觉得那才是“强大”。可有时候，恰恰是这看起来最柔软、最不起眼的“生命韧性”，最能经得住时间的磨。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，说的不就是这个理儿吗？
日头慢慢偏西了，给嫩草镀上了一层金边。我站起身，膝盖有些发麻。该回去了。回头再看看这片草地，它明天又会比今天高出一小截吧。就这么静静地、持续地，走它自己那一本道。其实，做人做事，或许也该有这么点草的精神。认准了脚下的泥土，吸饱了养分，然后一门心思地、往上生长。别的，管它呢。
回去的路上，脚步好像也轻快了些。心里头那点被都市生活磨得有些粗糙的地方，仿佛被那抹嫩绿给浸润了一下。这条路，每个人都在走。有的人走得急，恨不得一步登天；有的人走得稳，一步一个脚印。而那片嫩草告诉我，走自己的道，只要是在真切地生长着，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