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色阁
如色阁
老张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。下班回家，吃过晚饭，他照例往书房一钻，关上门。妻子起初没在意，可时间一长，心里就犯了嘀咕。有几次她悄悄推开条门缝，只见电脑屏幕的光映在老张脸上，明明暗暗，他的表情专注得有些异样。问他看什么呢，他总是含糊一句：“查点资料。”
这“资料”究竟是什么呢？老张自己也说不清。他记得最初，只是在一个普通的论坛里，看到有人提了句“如色阁，懂得都懂”。这话像颗小石子，丢进了他平静如湖的心里。他当时没在意，可那叁个字，不知怎的就留在了记忆的角落。直到某个百无聊赖的深夜，好奇心像藤蔓一样悄悄爬了上来。他打开搜索引擎，指尖在键盘上犹豫了片刻，还是把那叁个字敲了进去。
网页跳转，界面弹出来。没有想象中花哨的标题，设计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。但里面的内容，却让老张屏住了呼吸。那是一个他从未涉足，或者说，从未敢去正视的世界。光影交错间，是毫无保留的躯体，是直白到刺目的欲望。他的第一反应是慌乱，像做了贼似的迅速关掉页面，心脏咚咚直跳。可没过两天，那个简陋的网页地址，又被他从浏览记录里找了出来。
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潘多拉魔盒”吧。老张这么想着。一旦打开，再要合上，就难了。他开始习惯在深夜，戴上耳机，沉浸在那个光怪陆离的“阁楼”里。他觉得那是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、隐秘的角落，与现实里的柴米油盐、工作压力隔离开来。屏幕里的世界越喧嚣，他现实中的沉默就越深。妻子和他说话，他常常要反应好几秒，眼神里带着一种刚从很远地方回来的恍惚。
变化是慢慢发生的。起初是精力不济，上班老是犯困。后来，他对妻子的亲近，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，甚至有意无意地躲避。更让他自己感到不安的是，他对那些画面，渐渐有些“麻木”了。需要更强烈的刺激，才能找回最初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。他好像站在一个向下旋转的滑梯上，明知道方向不对，却停不下来。
那天，他偶然在“如色阁”一个不起眼的版块，看到一篇长长的帖子，标题叫《我也曾住在这阁楼里》。发帖人用平实的语气，讲述了自己如何沉迷，如何影响到工作婚姻，又是怎么艰难地一点点爬出来。帖子最后写：“这地方像个无底洞，用一时的快感，偷走你真实生活里的力气和温度。你以为你推开了一扇门，其实，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单间。”
这几行字，像针一样扎了老张一下。他猛地抬起头，第一次不是在深夜里，而是在一个周末的午后，阳光正好透过书房的窗户洒进来。他听见客厅里，妻子和女儿在看电视的笑声，那么清晰，又那么遥远。他忽然意识到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、轻松地陪她们笑过了。那个他以为能藏身的“阁楼”，不知不觉，已经把他真实的世界，隔绝成了无声的默片。
他静静地坐了很久。然后，移动鼠标，关掉了那个熟悉的网页。这一次，他没有犹豫，点开了浏览器的历史记录，选择了“全部清除”。做完这些，他推开书房的门，走了出去。客厅的阳光有些刺眼，妻子回头看他，笑着问：“忙完啦？”老张点点头，走过去，在沙发上坐下，很自然地握住了妻子的手。掌心的温度传来，他感到一种久违的、踏实的暖意。
那栋虚拟的“如色阁”，或许还在网络世界的某个角落存在着。但对老张来说，他心里的那扇门，已经轻轻合上了。他回到了他的生活里，这里没有光怪陆离的幻影，却有清晨的粥，傍晚的风，和身边人真实的温度。这些，才是摸得着、握得住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