淫乱一区
淫乱一区
老张蹲在小区门口的石墩子上，嘬了口烟，眯着眼看马路对面的霓虹灯。那灯牌新换的，红得扎眼，绿得发瘆，闪闪烁烁拼出四个大字——“梦幻港湾”。可街坊邻居背地里都管那儿叫“淫乱一区”，话传开了，带着点鄙夷，也掺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。
这地方以前不是这样的。早些年就是个普通街区，楼下卖豆浆油条，傍晚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。不知从哪天起，按摩店、足浴房、闪着暧昧粉光的小发廊，像雨后的蘑菇，悄没声儿地一家挨一家冒出来。白天门脸冷清，一到晚上，那些窄窄的门洞里透出的光，就把半条街映得朦朦胧胧。
李婶买菜回来，挎着篮子快步走过那片区域，嘴里忍不住念叨：“造孽哟，好好一个地方。我家那半大小子，我都不敢让他晚上从那边走。”旁边王伯推着自行车，摇摇头接话：“风气坏了，人心就野了。你瞧瞧，正经店铺都开不下去，租金全被这些行当抬高了。”
可话说回来，这“淫乱”的名声，到底是怎么坐实的呢？是那些深夜进出、神色匆忙的客人？是玻璃门后影影绰绰的身影？还是人们口耳相传中，不断添油加醋的想象？有时候，一个标签贴上去，就像泼出去的脏水，再也收不回来。街区的面貌变了，人们看它的眼神，也就跟着变了味。
我有时晚上路过，会特意放慢脚步观察。除了那些特别的招牌，其实还有很多普通的住户，老人坐在楼下摇扇子，孩子追跑打闹。但他们，似乎都被那片过于耀眼的霓虹给淹没了。一个区域的道德风气，仿佛被几间店铺就定了性，其他所有的生活痕迹，都成了背景板。
这事挺值得琢磨。你说，是这些店铺带来了“淫乱”，还是人们心里先有了个“淫乱”的框子，然后把这些东西都装了进去？生活空间的异化，有时候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。昨天还一起下棋的街角，明天可能就挂上了你不认识的招牌，弥漫着你熟悉又抗拒的气息。
老张把烟头摁灭，站起身拍拍裤子。他想起儿子前几天跟他争论，说这叫“灰色地带”，存在即合理，有需求才有市场。老张不懂什么灰色白色，他只知道，走在从前那条熟悉、安稳的街上，现在心里会莫名有点发慌，有点膈应。那种感觉，说不清，道不明，就像鞋子里进了颗小石子。
霓虹灯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，试图吸引每一道掠过的目光。而它照亮不到的角落，那些寻常人家的窗户里，灯光温暖而安静。一条街，仿佛被割裂成了两个世界。这片区域的公共环境，在不知不觉中，已经彻底变了模样。往后会怎样呢？老张不知道。他背着手，慢慢踱进自家那栋旧楼昏暗的单元门里，把那片刺眼的光，关在了身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