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小后妈电影
我的小后妈电影
老张把那张电影票推到我面前的时候，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两下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。票面上印着“《春日重逢》首映礼”，主演栏里有个名字，我熟悉又陌生。那是我爸的新妻子，林阿姨。老张是我爸几十年的哥们儿，他挠挠头，话在嘴里滚了几滚才出来：“你爸的意思…林岚自己不敢跟你说。这片子，讲的就是她那种事儿。你去瞅瞅？当给我个面子。”
我心里那点别扭劲儿，一下就上来了。林阿姨比我大不了十岁，嫁给我爸叁年，我和她的话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一百句。家里气氛总是客客气气的，她做的菜很好吃，把我爸照顾得妥帖，可我们之间像隔了层毛玻璃。现在倒好，直接要把这层玻璃搬上大银幕了？我心里嘀咕，这算怎么回事儿。
首映礼那天，我还是去了。坐在黑压压的观众席里，感觉自己像个潜入敌营的侦察兵。灯光暗下，银幕亮起。故事慢慢展开：一个年轻女子，因为种种际遇，嫁给了中年丧偶的丈夫，面对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继子，那种小心翼翼、那种想靠近又怕被拒绝的局促。电影里的细节拍得真细啊——她记得继子不爱吃香菜，默默把挑出来的香菜梗放在自己碗边；她熬夜等晚归的继子，听到钥匙声却赶紧关上自己房门，假装已经睡了。
我坐在那儿，手指不知不觉抠住了座椅扶手。这些画面，太熟悉了。林阿姨刚来我家那年，我重感冒发烧，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用凉毛巾给我擦额头，一遍又一遍。我以为是老爸，睁眼却看见她匆忙转身出去的背影。还有我书桌上偶尔出现的新版小说，都是我随口提过一嘴想看的。我以前只当是老爸细心，从没往她身上想。
电影里有一场高潮戏，继子在争吵中冲着后妈喊：“你又不是我妈，少管我！”那后妈愣在原地，眼眶红了，却一滴泪也没掉，只是轻轻回了句：“我知道我不是。但我在这家里，总得有个位置吧，哪怕只是个角落。”影院里静悄悄的，我听见自己心里“咯噔”一声。
散场时，灯光大亮，我有点恍惚。一转身，竟看见不远处，林阿姨和我爸站在侧面的过道那儿，显然早就来了。她没像其他主创那样上前台，只是安静地站在阴影里。我们的目光碰了一下，她先是一慌，随即对我很轻、很勉强地笑了笑，那笑容里有电影里那个角色的影子，也有我熟悉的，在家里常见的、那种怕打扰到我的神色。
我忽然就明白了老张那句“她不敢跟你说”的分量。这部电影，大概就是她笨拙的、最大声的“沟通”了。她没法在我面前说出口的话，那些委屈、尝试和期待，全都塞进了这九十分钟的光影里。
那天晚上回家，比平时晚了些。餐桌上照例留着菜，用盘子仔细扣着。我走进厨房，看见林阿姨正在擦灶台。我站了一会儿，开口说：“电影…我看了。拍得挺好。”她转过身，手里还拿着抹布，眼神里有惊讶，也有些别的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。我顿了顿，喉咙有点紧，又补了一句：“那个…香菜，我其实现在也能吃一点了。”
她没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，嘴角慢慢弯起来。那笑容，和电影结尾时，女主角终于收到继子递来的一杯水时的笑容，一模一样。原来生活里的“和解”，没有煽情的音乐，也没有慢镜头，它可能就发生在厨房昏黄的灯光下，在一句对于香菜的小事里。而我，好像也终于看懂了，这部专属于我的，“小后妈电影”的真正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