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江巷子里两百块钱的爱情,短巷两百元的爱恋
巷子口的梧桐树又飘絮了,白绒绒的落在我肩头。我站在这条窄得只能容两人并排走过的巷子里,数着墙上的青砖。第一百零八块砖松动了,用手一推能听见里面空空的回响。隔壁阿婆说,这条巷子比她爷爷的年纪还大。
巷子深处飘来麻油香,那是老陈家的面馆开了张。二十年前,我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小敏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,倚在斑驳的墙边数硬币。硬币在掌心里叮当作响,总共两百块。她说要请我吃一个月的早餐,每天一碗担担面。
两百块钱能吃多久
那时候的担担面叁块五一碗,加个煎蛋五毛。两百块钱,够我们吃五十七碗面。小敏总把煎蛋夹到我碗里,说男孩子长身体要多吃。其实她比我还瘦,风一吹就能倒似的。我们就坐在面馆外的小板凳上,腿挨着腿,头顶是纵横交错的晾衣绳,挂满了邻居们的衬衫和床单。
有一天暴雨,雨水从瓦檐哗哗往下淌,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。我们挤在面馆的雨棚下,她突然说这条巷子像一个人的血管。“我们都是血液里的红细胞,”她的眼睛亮晶晶的,“忙碌地输送着悲欢离合。”那天她没数硬币,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朵被雨打湿的栀子花。
老陈的儿子现在接手了面馆,担担面涨到十二块一碗。我偶尔还会来,坐在同样的位置。年轻情侣在隔壁桌分食一碗面,女孩把牛肉夹给男孩,和当年的我们一模一样。巷子里的爱情总是这样,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最深沉的心意。
巷尾那家裁缝铺关了,改成了奶茶店。但裁缝李阿姨还住在楼上,阳台上依然摆着她那些兰花。有时候路过,能听见她和老伴拌嘴的声音,为今晚的菜咸了淡了,为电视机音量太大。这种争执听了二十年,竟成了巷子的一部分。
小敏后来去了深圳,我们谁也没提分手。就像巷子里傍晚的风,自然就散了。她走那天,在老陈家吃了最后一碗面,照例把煎蛋给了我。那两百块钱我们始终没花完,剩下叁十块,买了两个搪瓷杯,她带走了其中一个。
现在我也常路过这条短巷,看外卖小哥急匆匆穿行,看放学的小孩追打着跑过。有个穿校服的女孩蹲在墙角喂流浪猫,那姿势让我恍惚看见多年前数硬币的小敏。
巷子要拆迁的消息传了叁年,可它还是顽强地立在这里。或许每条古老的巷子都有自己的脾气,不肯轻易向时代低头。就像那些发生在短巷里的爱恋,简单,固执,却比很多光鲜的感情活得长久。
昨天下班回来,看见老陈在教孙子揉面。孩子的小手沾满面粉,学得认真。短巷两百元的爱恋已成往事,可巷子还在继续生长新的故事。我摸摸口袋里那张褪色的两百块,它早就不能买那么多碗面了,但能买回一整个青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