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～小孩你罢惭别添了～
啊～小孩你罢惭别添了～
这话可不是我说的，是隔壁李姐，昨天下午在她家客厅里，扯着嗓子喊出来的。那声音，穿透力十足，带着一股子又恼又无奈，还掺着点笑意的劲儿，从阳台飘过来，让我正浇花的手都顿了一下。
我大概能猜到是咋回事。李姐家那六岁的小祖宗，肯定又“帮忙”了。上回是“帮”着洗碗，打碎了一个汤碗俩碟子，水漫金山，李姐收拾了半个钟头。上上回是“帮”着拖地，拎着比他人都高的拖把，从客厅到卧室，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水渍脚印，最后还把自己给滑了个屁墩儿，嗷嗷哭。这回，估计是战况升级了。
果不其然，晚上遛弯碰见，李姐跟我倒苦水。“你说说，我就转个身去接个电话的功夫，他把他爸那宝贝象棋给‘洗’了！”李姐边说边比划，“端了个小盆，接上水，一颗一颗，认认真真，全给泡上了。说是看见棋子脏了，要帮爸爸‘洗干净’。他爸回来一看，那副黄花梨的象棋，泡得都快浮囊了，脸都绿了！我这一急，那句‘啊～小孩你罢惭别添了～’就脱口而出了。”
我听着，没忍住笑出了声。李姐自己也笑了，摇摇头：“骂完我就后悔了，孩子也是好心呐。你看他那小样儿，蹲那儿，撅着屁股，拿着他的小牙刷，一颗一颗刷得起劲，还以为自己干了件天大的好事，等着表扬呢。你能说啥？只能深呼吸，心里默念‘亲生的亲生的’，然后收拾烂摊子。”
这场景，当爸妈的，或者带过孩子的，恐怕都不陌生。孩子的“帮忙”，很多时候，的的确确就是“添乱”。他们眼里的世界和规则，跟咱们大人不一样。咱们觉得是在“收拾残局”，他们觉得是在“完成一项伟大的工作”；咱们心疼被糟蹋的东西，他们沉浸在“我能帮上忙”的成就感里。这种认知上的错位，构成了多少家庭里让人哭笑不得的瞬间。
我忽然想起我侄子小时候，有一年过年，他妈忙着准备年夜饭，他在旁边急得团团转，非要“帮忙”。最后被他妈分配了个“剥蒜”的活儿，可算安生了。结果呢，他哪里是剥蒜，他是“抠”蒜。用指甲一点点抠，蒜瓣被他抠得坑坑洼洼，汁水弄得满手都是，效率极低。但你看他那个认真劲儿，小眉头皱着，全神贯注，好像在做一件精密的手工。他妈回头一看，盆里那堆“残破”的蒜瓣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，又看看孩子那模样，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，摸摸他的头：“行了小祖宗，玩去吧，这儿不用你了。”
这种“添乱”，你说它纯粹是坏事吗？好像也不全是。这里面，藏着孩子对这个世界最初的、最笨拙也最真诚的“参与感”。他想成为家庭活动的一部分，想证明自己“有用”。这种参与的冲动，其实是挺宝贵的东西。只是他们的能力，还驾驭不了这份热情，往往就成了“好心办坏事”。
所以啊，那句“别添了”，吼的是眼前的混乱，忍下的，是心里那点对孩子成长瞬间的复杂感知。你知道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，但眼前的狼藉又实实在在地挑战着你的耐心底线。这大概就是为人父母最日常的修行吧——在一声声的“别添了”和一次次的“来，我教你”之间，寻找平衡。
李姐后来怎么处理那副象棋的？她说，孩子爸憋了半天，还是把儿子叫过来，没发火，拿起一颗泡了的棋子，说：“儿子，谢谢你想帮爸爸清洗。不过呢，木头做的棋子很怕长时间泡水，就像你怕长时间泡在浴缸里会着凉一样。下次如果觉得它脏了，我们可以用拧干的软布，轻轻擦一擦，好不好？”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大概只明白了爸爸没生气，还跟自己说了好多话。
至于那副象棋，李姐说，估计是废了，晾干后说不定会变形开裂。他爸心疼得不行，但也只是私下跟她嘟囔了几句。“能咋办呢？”李姐说，“东西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总不能为了一副棋子，把儿子那点想干活儿的心气儿给骂没了吧？慢慢教呗。”
是啊，慢慢教。孩子的成长，可不就是在咱们不断的“收拾残局”和他们的不断“尝试添乱”中，一步步往前走的么。那句脱口而出的“啊～小孩你罢惭别添了～”，大概会是很多家庭记忆里，一个带着烟火气、有点粗糙、却又无比真实的注脚。吼过之后，生活继续，该收拾的收拾，该教的还得教，而孩子，就在这一次次小小的“事故”里，懵懵懂懂地，学着如何真正地“帮上忙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