拔萝卜又叫又痛又喘
拔萝卜又叫又痛又喘
你说拔萝卜？嘿，那可真是个体力活，还是个技术活。我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，最怕的就是秋后这项“必修课”。大清早被拎到地里，露水还没散，看着那一垄垄绿油油的萝卜缨子，心里就开始发怵。
为啥？因为你知道，接下来的一整天，都得跟那些深埋在土里的“倔家伙”较劲。那些萝卜啊，看着缨子精神抖擞，底下的身子可不一定听话。你以为抓住缨子，腰一沉，腿一蹬，就能“嗖”一下拔出来？想得美！十个里头，得有六个跟你耍赖皮。
最常见的，是那种“半路出家”的。你铆足了劲，脸憋得通红，嘴里不自觉就开始“嘿——呀——”地叫唤，那是劲儿使到顶了。结果呢？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手里光攥着一把断了的萝卜缨子，人一屁股就坐泥地上了。那萝卜身子，还稳稳当当藏在土里，咧着断口嘲笑你呢。这时候，手上火辣辣地疼，那是叶子粗糙的边缘割的；胸口呼哧呼哧地喘，那是力气使猛了岔了气；心里头又恼又羞，忍不住就得骂上一句。这“叫、痛、喘”叁样，算是齐活了。
这时候就得用上“巧劲”了。外婆常说：“蛮干不行，得懂它的心思。”她拿把小铁锹，或者干脆用手，沿着萝卜周围小心地把土刨开些，看看它到底往哪边歪，卡在哪个硬土块上了。这就像跟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打交道，你得先顺着它，了解它为啥拧巴。
还有一种萝卜，那叫一个“深藏不露”。缨子不大，你以为是个小个子，没当回事。一上手才发现，底下是个“巨无霸”，根扎得极深，简直像钉在地里一样。你使上全身的力气，它纹丝不动。那叫一个较劲啊！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了，脚在松土里蹬出两个深坑，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，牙关咬得咯吱响，从喉咙底发出那种闷哼似的“嗯——”。这时候，已经不是叫，是吼不出来的低吼了；疼也不光是手疼，是腰和胳膊的肌肉在抗议；喘气更是像拉风箱，一阵急过一阵。
这种时候，往往需要帮手。外婆会过来，说：“咱俩一起，听我号子。”她抓住萝卜的下半截，我抓着缨子。“一、二、叁——走！”两人同时发力，那真是一种奇妙的“合力”。你能感觉到地底下的那个大家伙，开始松动了，泥土发出细碎的破裂声。然后，“噗”的一声闷响，一个沾满湿泥、胖乎乎圆滚滚的大萝卜，连着长长的须根，就被我们“请”了出来。两人因为惯性，常常要往后趔趄好几步，然后看着战利品，累得只顾喘气，却又相视大笑。那种协同发力后的成就感，比吃了蜜还甜。
拔萝卜这活儿，说到底，是人和土地之间一场直来直去的对话。没有机械的轰鸣，全靠一双手、一副身板，和那么一股子不服输的耐心。它逼着你放下急躁，去观察，去感受泥土的松紧，去判断根茎的走向。每一次成功的“噗嗤”声，都是对你耐心和方法的奖赏。
现在想想，那“又叫又痛又喘”的过程，不正是一种最朴素的“耕耘”吗？你付出力气，承受些许皮肉之苦，经历与顽固对象的角力，最终在喘息未定中，收获实实在在的成果。土地从不欺骗你，你使了多少巧劲，流了多少汗，它就给你多大的萝卜。这其中的道理，简单，却够人琢磨一辈子。
如今菜市场里的萝卜，都洗得白白净净，码得整整齐齐。可我总觉得，少了点那股子刚从泥土里出来、带着倔强劲儿的生气。偶尔，我还会怀念那种，双手沾泥、气喘吁吁、对着一个大萝卜又爱又恨的下午。那种真切的身体记忆，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与收获的喜悦，是任何便捷生活都无法替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