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善良漂亮的继姆》3
《善良漂亮的继姆》3
日子一天天过去,窗外的梧桐叶子黄了又落。陈姨来我们家,不知不觉已经大半年。说实话,一开始那点别扭和隔阂,就像秋霜似的,看着挺唬人,太阳一出来,也就慢慢化了。
我爸脸上笑容多了,家里阳台那些半死不活的花,如今也开得热热闹闹的。可我呢,心里那杆秤还是没完全摆平。直到那个周末下午,发生了一件事。
那天我翻箱倒柜找一本旧参考书,急得满头汗,明天小组讨论要用。陈姨正擦着桌子,看我像没头苍蝇似的,放下抹布就过来了。“找什么呢?跟姨说说。”
“一本蓝色封皮的高一物理笔记,我记得塞在书架最底下那个箱子里了,可现在没有!”我语气有点冲,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。
陈姨没在意我的态度,她蹲下身,看了看那个塞满杂物的箱子,又抬头环顾了一下我的书架。她手指轻轻点着下巴,想了一会儿。“你上次说考前整理过一回书桌,是不是那时候挪了地方?别急,咱慢慢想。”
她说话总是那么温温润润的,像一杯恰到好处的温水,让人不由得也跟着静下来。她没急着乱翻,而是帮我一起回忆。最后,居然是在我床头柜和墙壁的夹缝里找到了那本笔记,估计是之前不小心碰掉下去的。
我松了口气,接过那本有点卷边的本子。陈姨却没立刻走开,她看了看我桌上摊开的、写得密密麻麻的习题册,轻声问了句:“这题……是不是卡住了?”她指着一道我用红笔圈了好几次的力学综合题。
我点点头,有点不好意思。陈姨以前是中学老师,这我知道,可我从没想过要问她。她拉过椅子坐下,拿起草稿纸,并没有直接讲题,而是先问我:“你觉得这题难在哪儿?是哪个点转不过弯来?”
那个下午,阳光斜斜地照进屋里。她讲题的方式很特别,不直接给答案,而是一步步引导,用的例子都是生活中常见的,比如推箱子、骑自行车拐弯。我忽然就开窍了,那种堵塞感一下子通了。讲完题,她合上本子,像是随口提起:“学习这事,跟过日子有点像,有时候钻了牛角尖,退一步,换个角度看,路就宽了。”
她这话说得轻,落在我心里却有点重。我抬头看她,她正微微笑着,眼角的细纹很柔和。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这个被我习惯性称作“陈姨”的女人,身上有一种特别踏实的力量。她好像总能在我家这种略显空荡的“房子”里,不经意地添上些温暖的、像“家”的细节。一本归位的书,一道解开的题,一句点到为止的话。
晚上吃饭时,我主动给她盛了碗汤。她愣了一下,随即眼睛弯了起来,亮晶晶的。我爸看看我,又看看她,低头扒了一大口饭,可我瞧见他嘴角翘得老高。
夜里躺在床上,我盯着天花板。原来,接纳一个人,并不是要轰轰烈烈地宣布什么。它更像是一点一点的习惯,是遇到难题时下意识想找她看看,是饭桌上自然而然递过去的一碟酱菜。这座曾因为妈妈离开而变得有些冷清的“房子”,正在被一种新的、细水长流的温暖慢慢填满。陈姨用她的方式,让我渐渐明白,有些珍贵的联结,恰恰是在日常琐碎里,悄悄生长出来的。
窗外传来隐约的虫鸣,秋天快深了。我心里某个角落,好像也有什么东西,稳稳地落了地。我知道,往后的日子还长,但此刻的这份安心,是如此真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