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洁被东子第二次
白洁被东子第二次
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窗户,在旧茶几上投下一块晃眼的光斑。白洁盯着那块光斑,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化验单,指节微微发白。空气里飘着隔壁邻居家炖肉的香味,可她却觉得胃里一阵阵发紧。东子就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,低着头,手里夹着半截没点的烟,来回搓着。
“医生……真是这么说的?”东子的声音有点哑,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。他没抬头,目光落在那双沾了点泥的旧胶鞋上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上一次,是叁年前,白洁也是这样捏着一张单子,坐在这个位置。那时候,东子二话没说,把家里准备买拖拉机的钱全拿了出来,跑前跑后,陪她在医院待了整整一个月。
白洁“嗯”了一声,很轻。她把单子轻轻推过茶几。“说是复发了。但这次……位置不一样。”她顿了顿,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,“更麻烦些。”她没说的是,医生话里话外那意思,这次的花销,恐怕不是卖掉拖拉机就能填上的。这个家,刚缓过一口气,眼看着又要被拖进漩涡里。
屋子里静得很,只有墙上老挂钟的秒针,咔嗒、咔嗒地走着,声音格外响。东子终于把那支烟塞回皱巴巴的烟盒里,抬起头。白洁看见他眼角深深的纹路,像被什么东西用力刻上去的。他眼里没有叁年前那种慌,反而是一种沉甸甸的、认命似的平静。
“治。”东子就一个字,说得斩钉截铁。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背对着白洁,看着外面院子里那棵半枯的石榴树。“钱,我想法子。人,不能有事。”
白洁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,不是伤心,是堵在心口那股气,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。她知道东子说的“想法子”是什么意思。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,除了那身力气和几亩薄田,还有什么法子?无非是再去借,去求,去没日没夜地接那些最苦最累的零工。上一次,他已经把能求的亲戚都求遍了,欠了一屁股债,这几年刚还清。
“东子,”白洁抹了把脸,“要不……这次就算了。我听说,城里有一种新的疗法,叫什么……靶向药。效果好,但贵得吓人,而且咱这儿不一定有。我不想你再……”
“你别说这话。”东子转过身,打断她,眉头拧成一个疙瘩。“什么叫算了?人活着,就有指望。药贵,咱就去找贵的药;这儿没有,咱就去有它的地方。靶向药……是吧?我记下了。”他走到白洁跟前,蹲下来,握住她冰凉的手。他的手很大,很粗糙,硌得人有点疼,却异常暖和。“上次咱能闯过来,这次也一样。我就是砸锅卖铁,也得把你治好了。”
白洁看着丈夫黝黑的脸,看着他眼里那份不容置疑的执拗。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生病时,东子在病床边守夜,困得头一点一点,像只啄米的小鸡,可只要她一动,他立刻就能醒过来。那时候她就知道,自己这条命,是和他拴在一块儿的。
东子松开手,开始在屋里踱步,一边走一边盘算,像是在自言自语,又像是在说给白洁听:“村头老张家小子在省城开车,我明儿个一早就去问问,看能不能搭个线,去省城的大医院瞧瞧。地里的活儿,我起早点、贪黑点,能赶上。后山的石料厂好像在招临时工,我下午去打听打听……靶向药,靶向药……”他把这个词又念叨了一遍,仿佛要把它刻在脑子里。
阳光不知什么时候挪了位置,光斑从茶几上移到了东子的肩膀上,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。白洁心里的那股紧劲儿,忽然就松了一些。是啊,怕什么呢?路是难走,可身边有这么个人,愿意跟你一起蹚。这份相依为命的支撑,比什么药都让人安心。日子是苦,是难,但两个人拧成一股绳,总能找到往前走的缝隙。
东子停下脚步,看着她,咧开嘴,努力想做出一个轻松的笑脸,尽管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。“饿了吧?我先做饭。吃饱了,才有力气想下一步。”他说着,就转身往厨房走去,背影依旧宽厚,脚步依旧沉稳。
白洁深吸一口气,把那张化验单仔细迭好,收进里衣口袋。她站起身,走到厨房门口,看着东子在里面忙碌的背影。锅里水开了,咕嘟咕嘟地响着,热气蒸腾起来,模糊了男人的轮廓,也模糊了这个清贫却坚实的家。窗外,那棵半枯的石榴树,枝头似乎冒出了一点点极小的、鲜红的新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