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上面2人
两人上面2人
老张最近有点烦。他家住的是老式单元楼，楼上新搬来一对小夫妻。这下可好，原本清静的顶楼生活，彻底变了味儿。用他的话说，这叫“两人上面两人”——他和老伴儿两人，头顶上踩着另外两人。这日子，过得就跟踩着跷跷板似的，心总悬着。
起初是脚步声。那脚步声不像走，倒像砸，噔、噔、噔，从客厅“砸”到卧室，再从卧室“砸”回来，尤其在晚上九十点钟，格外清晰。老张端着茶杯，眼睛盯着天花板，那吊灯的水晶坠子都跟着微微地颤。老伴儿劝他：“算了，年轻人，脚步重，难免的。”老张没吭声，心里那点邻里和睦的客气，像茶叶沫子，慢慢沉了底。
接着是动静的“升级”。拖拉家具的刺啦声、偶尔传来的欢笑声、甚至深夜时分闷闷的音乐低音，都成了日常配乐。老张开始研究起声音的路径，他发现，主卧正上方是楼上的客厅，噪音的“重灾区”。这房子隔音啊，就跟一层窗户纸似的，一捅就破。他试图沟通，在楼道里碰见那小伙子，客气地提了一句。对方倒是爽快：“哎哟，叔，对不住对不住！我们注意，一定注意！”态度好得让人没脾气。
可安静了没两天，一切照旧。老张心里那点火，蹭蹭地冒。他开始失眠，听着头顶的动静，脑子里翻来覆去，想的全是“素质”和“相互体谅”。老伴儿说他钻了牛角尖：“你呀，就是太较真。这楼上楼下的，不就是个相互磨合的事儿嘛。”
转机来得有点意外。一个周末的上午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。开门一看，是楼上的小伙子，一脸急汗：“叔，能帮个忙吗？我媳妇儿肚子疼得厉害，我这刚叫了车，可电梯坏了！我能扶她从您家阳台过，借用一下您家楼下小院的侧门吗？那样近多了！”老张一愣，往他身后一看，那姑娘脸色煞白，捂着肚子，疼得腰都直不起来。
那一瞬间，什么脚步声、噪音，全从老张脑子里清空了。“快！快进来！”他侧身让开，和老伴儿一起，帮着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搀着姑娘，穿过自家客厅，从阳台的台阶慢慢护送到楼下小院。等看着他们上了车，老张才松了口气，发现自己手心也出了层汗。
那天晚上，楼上异常安静。老张反而有点不习惯了。第二天，小伙子特意提着水果下来道谢，原来姑娘是急性肠胃炎，幸亏送医及时。他搓着手，很不好意思：“叔，昨天真是多亏您了。以前……以前是我们不懂事，吵着您和阿姨了。这老房子隔音不好，我们没意识到……”
老张摆摆手，让他坐下喝茶。聊起来才知道，小两口是外地来的，在这城市打拼，刚攒钱买了这二手房，工作都忙，晚上回家也就那点时间活动，确实没顾上那么多。老张忽然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，刚分到这房子，兴冲冲地置办家具，大概也吵过楼下的老邻居吧？那位老师傅好像也只是宽容地笑了笑。
自那以后，楼上动静依旧有，但明显“轻柔”了许多。偶尔传来一阵笑，老张和老伴儿相视一笑，反而觉得有点生气儿。那沉重的脚步声，似乎也学会了“踮着脚尖”。老张呢，也不再盯着天花板看了。他琢磨出一个道理，这“两人上面两人”啊，竖着看是楼层，是隔音，是矛盾；横着看，却是缘分，是照应，是一个楼道里的烟火气。
有天傍晚，老伴儿在厨房做饭，楼上隐约传来炒菜下锅的“刺啦”声和香味。老张坐在客厅，听着头顶锅碗瓢盆的协奏，抿了口茶，心里那点郁结，不知什么时候，已经化开了。他忽然觉得，这上下楼之间的“磨合”，磨合的也许不只是生活习惯，更是心里那一份将心比心的柔软。有些声音，当你把它当成干扰时，它便是噪音；当你理解了声音背后的生活，它便成了背景，成了这安稳日子里，一段活生生的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