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日出水了用力乖
啊?日出水了?用力乖
老陈蹲在田埂上，嘴里叼着根草茎，眯眼瞅着东边那片鱼肚白。他的手指头无意识地搓着泥土，粗糙的指腹能感觉到那股子凉津津的潮气。“怪了，”他嘟囔了一句，“这天亮得，怎么跟往常不太一样？”
隔壁垄上的年轻后生小刘听见了，直起腰，擦了把汗，笑道：“陈伯，天哪天不都一样亮嘛。您老这是起太早，迷糊了吧？”老陈没接话，只是摇了摇头。他在这片地里刨食快五十年了，对这里的每一寸土、每一阵风、甚至每一天光线的变化，都熟得像自己手掌的纹路。今天，就是有些不同。
那光不是猛地一下刺破黑暗跳出来的。它先是软软地、朦朦胧胧地晕开，像一滴巨大的清水墨滴在了宣纸上，慢慢地、慢慢地润开。天边那几缕云，也没被染成那种灼眼的金红，反倒像是被水浸透了的薄棉絮，透着一种干净的、水汪汪的亮。空气里的味道也不同。往常清晨，是干爽的草木清气带着点凉意；今天，那股凉意里，分明裹着一股子……一股子湿润润的、土地被彻底唤醒的腥甜气。
“出水了？”老陈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个词儿。不是地上冒水，是这天光，这日出，仿佛本身就是一汪清澈的、正在缓慢流淌的水，正从夜的源头汩汩地涌出来，漫过山脊，漫过树梢，眼看就要漫到这田里来了。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土块。
“用力乖……”这句话不知怎么的，就从记忆深处浮了上来。这是他小时候，跟着爷爷学看天时，爷爷常念叨的。那会儿他调皮，看云看一半就去逮蚂蚱。爷爷就会用烟杆子轻轻敲他的头，慢悠悠地说：“看天，要‘用力乖’。不是让你使蛮劲，是心里得‘乖’，得静下来，顺着它的劲儿去‘看’，去‘感觉’。你得比那风还轻，比那光还静，才能看出门道。”
这么多年，老陈以为早忘了这些“玄乎”的话。可就在这个湿润得反常的清晨，这话自己蹦了出来。他丢开草茎，拍了拍手上的土，真正地、静下了心。他不再只是“看”日出，而是试着像爷爷说的那样，去“感觉”它。
他感觉到那光铺在脸上的温度，不是晒，是润泽的暖，像母亲的手。他感觉到脚下沉睡了一夜的土地，正在这水一样的晨光里，舒展着，每一个毛孔都在微微张开，呼吸。他甚至能“听”见远处林子里，叶片上凝结的露珠，承受不住光的分量，“嗒”一声轻响，坠入草丛。这一刻，他和这片田，和这正在发生的日出，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膜，好像忽然就没了。
小刘还在那边哼着歌忙活，他觉得今天就是个普通的、有点潮的早晨。可老陈知道了，今天不一样。这是一种极致的、需要用心力去贴近的自然感知。不是用眼睛，是用全身的毛孔，用沉淀了几十年的记忆，用心里那份“乖”，去承接这天地间无声的诉说。
太阳完全升起来了，光芒变得明亮而寻常。但那最初如水流淌般的质感，已经印在了老陈心里。他站起身，觉得腿脚有些麻，心里却格外透亮。他扛起锄头，走向田里。脚下的泥土格外松软湿润，孕育着不言而喻的力量。他知道今天该做什么，该怎么做了。顺应这天光，顺应这地气，就是最好的劳作。
小刘看见老陈下地，动作似乎比往常更稳、更沉，忍不住又问：“陈伯，到底看出啥了？”老陈笑了笑，只说了句：“今天墒情好，干活得顺着劲儿来。”他没再多解释。有些东西，就像这“日出水了”的瞬间，就像那“用力乖”的古老叮嘱，是一种身心沉浸的体会，说给没经过的人听，反倒像故弄玄虚了。你得自己蹲下来，静下来，让时光和阅历慢慢教会你，如何去“感知”这个世界最细微、最本真的脉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