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岁忍不住跟妈妈
17岁忍不住跟妈妈
那事儿发生在上周叁晚上，大概十点半吧。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，手机屏幕的光把脸照得发白。手指在“发送”键上悬了半天，汗都快把屏幕浸湿了。最后心一横，眼一闭，按了下去。然后，我就听见隔壁我妈的手机，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
发过去的是张成绩单截图。不是学校的，是雅思模拟考的成绩。分数不高，说实话，有点难看。这和我平时跟她说的“还行”、“挺好的”，完全对不上号。发完我就把手机扣在胸口，能听见自己心跳得跟打鼓似的。为什么非得大半夜发这个呢？我也说不清。可能就是憋太久了，那股劲儿顶到嗓子眼，不吐不快。
我妈回得很快。我以为是长长的一段话，结果就叁个字：“还没睡？”
我盯着那叁个字，愣了。这反应不对啊。按我预想的剧本，她该着急，该追问，甚至该直接推开我的门。我准备好的那些解释，那些“下次会努力”的保证，一下子全堵在嘴里，没处使。我只好回：“嗯，睡不着。”
接着，她的对话框上面，“正在输入…”那行字亮了又灭，灭了又亮，反复好几次。最后蹦出来的，是一句：“压力大吧？”
就这一下，我鼻子猛地一酸。好像我垒了很久很久的墙，她没费力去推，只是轻轻叩了叩，问我累不累。那些我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焦虑，还有在同学面前假装轻松的样子，原来她可能早就看在眼里。
我们接着聊。话匣子一开，就收不住了。我跟她说，报的那个冲刺班进度太快，我有点跟不上；说看到同桌分数那么高，心里其实挺慌的；说怕考不好，对不起她和我爸交的培训费。一句一句，打在屏幕上，也像把我心里那些拧着的结，一个一个往外掏。
我妈没给我讲大道理。她说了件我完全没想到的事。她说，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，也干过一件“忍不住”的事。高二文理分科，她铁了心想学文，可我外公坚持让她学理，说好找工作。她不敢当面争，就在一天早上，把一封长信塞进外公的公文包里。信里写了什么，她现在都背得几句。她说，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明确地告诉自己，也告诉父母，她想要什么。
“你外公后来也没说什么，”妈妈发来一段语音，声音轻轻的，带着点笑，“就是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，给我夹了块肉，说‘学文学理都行，把身体搞好’。我就知道，他看了，也懂了。”
我听着，忽然觉得，我和妈妈之间，隔着的不只是十七年的岁数。好像还有她自己的十七岁。那个也会害怕、也会鼓起勇气去沟通的少女，穿过时间，坐在了此刻我的床边。
那个晚上，我们聊到很晚。对于成绩，最后也没讨论出什么具体办法。但奇怪的是，我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，好像松动了。因为我发现，坦诚沟通好像没那么可怕。它不需要多么完美的结果，它本身就是一种释放。我把最糟糕的、最没面子的一面亮给她看，她没有嫌弃，反而接住了。这种被接住的感觉，让我第一次觉得，那些压力，或许不用一个人死扛。
自那以后，我们家有点不一样了。饭桌上，我不再只是说“挺好的”。我会说，今天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解出来，有点烦；会说，那个心仪的大学，往年的分数线好像又涨了。我妈呢，有时会给我讲讲她工作中的烦心事，以前她总觉得这些不该跟我说。
现在想想，亲子关系这东西，真像一条河。我们总站在两岸，互相望着，担心水太深，浪太急。可有时候，你忍不住，朝对岸喊了一嗓子；对岸的人听见了，也回了一嗓子。然后你会发现，原来河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冰凉，蹚过去，或者游过去，彼此的距离，就近了。那条河，依然存在，但它不再是阻隔，反而成了连接两岸的、流动的风景。
十七岁，可能就是个忍不住的年纪吧。心里装满了东西，满得要溢出来。有些话，有些情绪，对朋友说不出口，对自己也交代不过去。但或许，你可以试着，跟妈妈说一说。她或许给不了标准答案，但她给的回应，可能比你预想的，要有力量得多。这大概就是一种情感共鸣吧，它不解决问题，但它让你知道，你不是一个人在问题里。
窗外的天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泛白了。手机屏幕暗了下去。我缩进被子里，感到一种久违的、沉实的困意。今晚，大概能睡个好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