寡妇在遗照前被亲戚强迫症
寡妇在遗照前被亲戚强迫症
李秀英望着丈夫的遗照，觉得那笑容有点陌生。照片是去年拍的，人还精神着，谁想到说走就走呢？她叹了口气，手指刚要碰到相框边缘，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。
“秀英啊，这相框位置不对。”大姑姐王翠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，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调子，“得往左移叁指，正好对准堂屋梁木的中线，风水上这叫‘正梁托魂’，不然他在下面不安生。”
李秀英的手僵在半空。这已经是今天第叁次调整相框位置了。第一次是二叔来说照片高度不对，要和她眉毛齐平；第二次是表侄女说角度偏了，下午西晒会反光。现在，连梁木中线都出来了。
“大姐，昨天不是才调过吗？”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。
“昨天是昨天，今天是清明头七天，规矩不一样。”王翠萍已经走上前来，直接上手挪动相框，动作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，“你看，现在是不是正了？”
李秀英看着丈夫的脸在相框里微微倾斜，忽然想起他生前最烦这些讲究。有次婆婆让他在门口挂镜子辟邪，他转头就悄悄摘了，还说“活着都没这么多规矩，死了倒折腾人”。现在他躺在相框里，倒是逃不过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这种仪式性强迫像藤蔓一样缠上来。每天香要烧几炷、水果摆单数还是双数、供品什么时候撤、遗照前能不能开灯……每个亲戚都有自己那套说法，而且都说是“为了他好”。李秀英渐渐发现，他们不是在跟死人讲规矩，是在跟活人立权威。
清明过后的周末，家族里来了七八个人。叁舅公指着遗照说：“秀英，你这身衣服颜色太艳，守孝期间得注意。”她低头看自己灰扑扑的毛衣，愣是没看出哪里艳。表嫂接话：“是啊，最好穿深蓝或藏青，黑色反而阴气重。”众人你一言我一语，仿佛在讨论某个重要项目的操作规程。
李秀英忽然觉得累，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累。她看着丈夫的遗照，照片里的人笑得有点无奈，好像早知道会这样。这哪是在祭奠他？分明是借着丧葬习俗的壳，演一场活人的戏。每个人都在戏里找自己的位置，找说话的分量，唯独忘了那个真正该被记住的人，生前究竟什么样。
那天傍晚，人都散了。李秀英站在遗照前，第一次没理会位置正不正、香火齐不齐。她轻轻把相框拿下来，擦了擦玻璃上落的灰。“你啊，”她对着照片小声说，“要是还在，准得说他们瞎折腾。”
她从抽屉深处翻出本相册，里面都是丈夫生前的照片：有他挽着袖子修自行车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的，有他在河边钓鱼晒得黝黑的，还有张他偷偷做鬼脸被拍到的。这些照片没一张“端正”，可每张都活生生的。
第二天亲戚再来时，发现遗照旁多了本翻开的相册。王翠萍眉头一皱：“这不合规矩……”
“这是我丈夫。”李秀英打断她，声音不大，但屋里突然就静了，“规矩是活人定的，可人不是规矩造的。他爱笑，爱开玩笑，不爱坐得笔直。”她指着那张做鬼脸的照片，“这才是他。”
屋里沉默了很久。二叔咳嗽一声，想说点什么，看了看相册里那张生动的脸，又把话咽了回去。那场以情感绑架为名的仪式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没有人再提相框该移几指，也没人说水果该摆几个。他们开始看着那些不太“规矩”的照片，说起他生前的事：怎么帮亲戚修家电修到半夜，怎么在家族聚会时讲冷笑话逗孩子。
李秀英听着，心里那块堵着的东西慢慢松动了。她终于明白，真正的纪念不是把活人困在死人该有的样子里，而是让死去的人在记忆里，活成他本来的模样。遗照前那点空间，不该是亲戚们表演分寸感的舞台，该是留给逝者最后一点真实的余地。
夜深人静时，她把遗照调整回最初的位置——就是丈夫自己当年随手挂上的那个有点歪的角度。香炉里插着一炷香，不多不少。窗外的月光照进来，落在照片带笑的脸上。这样挺好，像他还在的时候那样，不太完美，但够真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