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叁级全黄
午夜叁级全黄
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年头了。大概二十年前,小城里录像厅的霓虹灯,总在深夜透出一种暧昧的暖光。招牌上有时会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“通宵放映,精彩刺激”之类的话。我们那会儿管这叫“午夜场”,而更私下、更隐秘的流传里,会压低声音吐出“叁级全黄”这几个字。它不像个正式名称,更像一种心照不宣的暗号,带着禁忌的刺激和模糊的想象。
其实现在想想,所谓“叁级全黄”,哪有什么统一标准。无非是老板从各种隐秘渠道弄来的录像带,封面花花绿绿,片名耸动,内容嘛,在当年审查的缝隙和盗版的模糊画质里,游走在某个边缘。它可能是一部粗糙的港产商业片,为了票房硬塞进些香艳镜头;也可能是不知从哪里流进来的外国电影,情节都快进掉了,只剩下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片段。画面常常泛着一层不真实的黄,是磁带反复拷贝磨损的痕迹,也是那种昏暗环境投射在心理上的颜色。
放映厅通常不大,弥漫着烟味、汗味和旧沙发套的霉味。屏幕的光映在一张张年轻的、疲惫的、或带着好奇的脸上。有人真的冲着“全黄”而来,看得目不转睛;也有人只是熬一个无处可去的长夜,在断续的情节和突然的刺激里,打发掉青春期过剩的精力或成年生活的无聊。那种观看,与其说是欣赏,不如说是一种集体的、沉默的窥探。你知道这不太“正确”,但昏暗给了你安全感,周遭的陌生人构成了奇特的同盟。
现在一切都不同了。网络把所有的“隐秘”都摊在了光天化日之下。手指划几下,就能接触到远超当年想象的海量内容。那个需要特定时间、特定地点、凑够一群人、带着点犯罪感的“午夜叁级全黄”的仪式感,彻底消失了。当年那种模糊的、带着噪点的“黄”,被高清甚至超清的画质取代,直接、迅速,但也少了点什么。
少了点什么呢?我想,少的或许是那种“寻找”的过程和那份笨拙的“共谋”感。你得打听,得碰运气,得在深夜钻进那条小巷,付钱,然后坐在不舒服的椅子上,和一群陌生人一起,完成一次小小的、无伤大雅的叛逆。那种内容的“黄”,是和那种环境的“暗”、心里的“虚”紧紧绑在一起的。它是一种综合的体验,而不只是视觉的刺激。
有时候我会觉得,那个“午夜叁级全黄”的时代,像是一个特定文化阶段的隐喻。它关乎信息的匮乏与饥渴,关乎欲望在压制下的曲折表达,也关乎一群人在灰色地带共享的、上不得台面的青春。它粗粝、直接,甚至有些低俗,但真实地记录了一种民间自发的、野草般的娱乐生态。
如今,再提起这几个字,年轻人大概会一脸茫然,或者觉得是老掉牙的古董。那些录像厅早就拆了,原址上盖起了连锁快餐店或明亮的便利店,二十四小时营业,灯火通明。一切都在光明之中,清晰无比。这当然是进步。只是偶尔在某个失眠的深夜,盯着手机屏幕上海量的、精准推送的信息流时,我反而会想起那个模糊的、泛黄的、需要一点耐心和运气才能抵达的“午夜场”。那种感觉,很复杂,说不清是怀念,还是仅仅记得有那么一回事。
时代翻页了。那个曾经象征着某种刺激和禁忌的词汇,连同它背后那整套昏暗、嘈杂、带着霉味的场景,一起被锁进了过去的记忆里。它不会再回来,也不值得回来。但你知道,它确实存在过,像墙缝里一片褪色的旧海报,提醒着你,世界和观看世界的方式,曾经是另外一副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