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暴怒撕裂她绝望麻木
他暴怒撕裂她绝望麻木
老陈的拳头砸在茶几上的时候,整个屋子都跟着震了一下。玻璃杯跳起来,又倒下,水渍在木头纹理上漫开,像一张扭曲的地图。李梅没动,就坐在沙发另一头,眼睛看着那摊水,慢慢泅开,再慢慢停下。
“我跟你说话呢!你听见没有?!”老陈的声音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,带着砂纸磨过铁锈的嘶哑。他脖子上青筋暴起,一根一根,清晰得吓人。李梅知道,下一句就该是“你聋了还是哑了”,再下一句,可能就是更不堪入耳的话,或者……别的什么。
她确实没听清他刚才吼了什么。可能是抱怨汤咸了,可能是责怪孩子成绩单,也可能是工作上那点破事。内容不重要,反正最后都会绕到她身上——都是你的错,都是你没做好。这种戏码,一周上演叁四回,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。
老陈见她还是没反应,那股邪火“噌”地一下,烧得更旺了。他猛地站起来,伸手就去抓她的胳膊。李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,但没完全躲开。他的手像铁钳,捏得她骨头生疼。可奇怪的是,疼是疼,却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,传到心里头,就只剩一点闷闷的回响。
“你看看你这个死样子!”老陈的脸凑得很近,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她脸上,“整天摆着张脸给谁看?家里一点热气都没有,都是让你给弄的!”
李梅的视线,从他因愤怒而扭曲的五官上滑开,落到了他身后的墙壁上。那里挂着一张结婚照。照片里的她,穿着白纱,笑得眼睛弯弯,整个人像颗饱满的水蜜桃。旁边的年轻老陈,搂着她的肩,也是一脸意气风发。那照片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?十年?还是十二年?颜色都有些发旧了。
她忽然有点想笑。怎么就从水蜜桃,变成现在这样一块又干又硬的木头疙瘩了呢?
是第一次他砸了遥控器,她吓得哭了半夜,而他呼呼大睡的时候?还是后来他骂她“没用的东西”,她躲在卫生间里咬着毛巾不敢出声的时候?记不清了。那种尖锐的恐惧、委屈,像被反复打磨的石头,棱角早就磨平了,剩下一种圆滑的、沉重的——麻木。对,就是麻木。这个词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状态,像一根细针,扎在早就失去知觉的皮肤上。
老陈最恨她这副模样。他宁可她又哭又闹,跟他厮打,那样他好像才能更理直气壮地发他的火,显他的威风。可她偏偏不。她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,你扔再大的石头进去,“咕咚”一声,泛几圈涟漪,然后就没了,水面很快恢复平静,黑沉沉的,映不出一点光。这种沉默,比顶嘴更让他狂躁。
他猛地甩开她的胳膊,因为用力过猛,自己都跟跄了一步。他喘着粗气,在客厅里来回走,像头困兽。嘴里还在不停地骂,词汇翻来覆去,无非是那些。
李梅轻轻揉了揉被他捏疼的地方,那里肯定已经青了。她转过头,望向窗外。天色暗下来了,对面楼里,一盏一盏的灯,次第亮起。有的窗户里,能看到晃动的人影,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,暖洋洋的。那种温暖的、正常的家庭生活,对她来说,好像已经是上辈子在电影里看过的事了。
她不是没试过沟通。早几年,她也曾鼓起勇气,想和他好好说说。话刚开头,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:“你又想找茬是不是?”“就你事多!”“我累了一天回来,还要听你唠叨?”几次叁番,她嘴里的话,就都咽了回去,沉在心底,慢慢变成了淤泥。
老陈终于骂累了,或者说,是对着她这块“木头”发泄,得不到任何反馈,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。他狠狠瞪了她一眼,摔门进了卧室。
巨大的摔门声之后,是更加巨大的寂静。
李梅缓缓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再缓缓地吐出来。她站起身,走到餐桌边,开始收拾根本没怎么动过的晚饭。盘子磕碰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她把冷掉的汤倒进水槽,看着油花凝成白色的块状物。然后,她拧开水龙头,自来水哗哗地冲下来,把那些油腻的、令人不快的残渣,统统卷进黑暗的下水道里。
她洗得很慢,很仔细,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。只有在这种重复的、机械的劳动中,她才能感觉到一丝奇异的平静。水流过手背,有点凉。她看着自己的手,因为常年泡在水里,有些干燥起皮。这双手,曾经也被人紧紧握过,说过要呵护一辈子。
客厅的结婚照,在昏暗的光线里,模糊成一团暖昧的影子。卧室里,传来老陈沉重的鼾声,一起一伏,仿佛刚才那场暴怒从未发生过。
李梅关掉水龙头,用抹布慢慢擦干灶台。每一寸瓷砖都擦得锃亮,能照出她模糊的、没有表情的脸。窗外的灯火更多了,属于别人的热闹,丝丝缕缕透进来,却一点也落不到她身上。她就站在这一屋子的冰凉和寂静里,继续着日复一日的、绝望的麻木。明天太阳升起,一切又会重来。而她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力气,去期待什么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