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等你爸走了咱继续乱
儿子等你爸走了咱继续乱
老张头出门遛弯的脚步声还在楼道里响着，门“咔哒”一声刚碰上，屋里那点子紧绷的空气，“呼啦”一下就松了。儿子小张把陷在沙发里的身子往上拔了拔，顺手抄起刚才规规矩矩摆在茶几角上的手机，拇指划开屏幕，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遍。他冲我挤挤眼，嘴角往上一咧：“妈，你看，我爸这‘岗哨’撤了。咱……继续？”
这话说的，倒像是我们娘俩在搞什么地下活动。我瞅着他那副如释重负又带着点顽劣的样儿，心里头是又好气又好笑。气的是他爹一走，他那懒筋就抽抽了，刚才答应得好好的收拾碗筷，这会儿怕是又抛到脑后。笑的呢，是这“乱”字里头，藏着的那么点只属于我们母子间心照不宣的“默契”。这默契，跟他爸在的时候，那是两码事。
他爸老张，是个顶认真的人。家里东西必须各就各位，遥控器得对齐茶几边线，沙发靠垫要拍得蓬松且角度一致。晚上九点半准时催人洗漱，十点整必须熄灯。用他的话讲，这叫“规矩”，没规矩不成方圆。家里被他打理得，像军营宿舍，整洁是整洁，可总觉得少了点热乎乎的“人气儿”。我和儿子在他这套“方圆”里，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，像两个总也做不到位的兵。
所以啊，我们这“乱”，是有来由的。老张前脚出门，后脚我就可能允许小张把乐高摊半客厅，拼他那艘永远完不了工的宇宙飞船；我也会把看了一半的小说扔在沙发上，而不是立刻收回书架。我们会开着电视当背景音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营养的闲天，从学校食堂的鸡腿说到楼下新来的流浪猫。声音不高，语速不快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，想到哪儿说哪儿。这种时候，屋里的空气是活的，是流动的，甚至带点微微的、令人舒适的“凌乱感”。
这算不算“钻空子”？我心里有时也嘀咕。趁着家里那个定规矩的人不在，偷偷享受一点无序的、放松的自由。可转念一想，家嘛，不就是让人能松口气的地方？老张的规矩，保了家的整洁有序，是家的骨架。而我们娘俩这点“乱”，悄悄添进去的，是些毛茸茸的、柔软的填充物，让这个家坐上去不那么硌人，能窝进去，舒舒服服地叹一口气。
小张说的“继续乱”，乱的不是屋子，乱的是那份紧绷的节奏。是暂时抛开“必须”和“应该”，容许一点“随便”和“也行”。是在生活的条条框框里，找到那么一小块可以透气的地方。这种“默契”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领神会的小秘密，一个无需言传的“家庭暗语”。
我走过去，轻轻拍掉他肩膀上不知哪儿沾的灰。“乱什么乱，你爸那‘雷达’灵着呢，回来看见你这窝囊样，又得念叨。”话是这么说，我却没催他起身，反而在他旁边坐下了，顺手把他拼了一半的乐高零件往中间推了推。“这儿，是不是该用这个蓝色的？”
小张眼睛一亮，接过零件：“对对对！还是妈你眼神好！”我们俩头碰着头，在洒满午后阳光的地板上，对着那堆五颜六色的塑料块较劲。客厅里很安静，只有零件轻微的碰撞声。这一刻，没有规矩，没有催促，只有共同专注于一件无聊小事的平静。这种平静，恰恰是我们“乱”出来的。
楼道里隐约又传来熟悉的、不紧不慢的脚步声。我和小张几乎是同时抬起头，对视一眼。他动作麻利地开始归拢散落的乐高块，我把沙发上的靠垫摆回它们该在的位置。几秒钟功夫，屋里那种随意的氛围悄悄收敛起来。但空气里，还残留着一点刚刚松弛过的、温暖的余味。
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响起。门开了，老张提着菜进来，看着“井然有序”的客厅和坐在沙发上“各司其职”的我们，满意地点点头。“嗯，这才像个样。”
我和小张又交换了一个眼神。那眼神里，藏着刚才那段“乱”时光的全部秘密，也藏着对下一次“爸走了”之后时光的悄悄期待。家的模样，或许就是这样吧——在绝对的秩序之下，总有些柔软的、小小的“混乱”在悄悄生长，它们让日子不至于那么干巴，让屋檐下的我们，靠得更近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