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外被强
野外被强
这事儿得从去年秋天说起。我那时迷上了徒步,一到周末就爱往城郊的山里钻。老张总说我:“一个人往野地里跑,胆子忒肥。”我总不以为然,觉得他瞎操心。山里头能有什么?无非是树、石头,还有几只叫不上名的鸟。可后来我才明白,有些“强”,不一定是你想的那种。
那天下午,天色忽然就阴了下来。我本来按着熟悉的路线走,不知怎么,脚下一滑,拐进了一条从没注意过的岔路。四周的树木一下子密了起来,光线暗得像是提前入了夜。我心里开始有点发毛,掏出手机一看,果然,一格信号都没有。风刮过树梢,声音呜呜的,听着不像风声,倒像什么在叹气。
就在我琢磨着原路返回的时候,我看见了它。那是一面近乎垂直的岩壁,灰扑扑的,就横在路尽头。说不上有多高,但光溜溜的,没什么抓手。我第一反应是,绕过去。可左右一看,全是带刺的密灌丛,根本钻不过去。退回去?我来时那条小路,在昏沉沉的光线下,竟然也模糊不清了。
我被“强”留在这儿了。不是被人,是被这地形,被这天气,被我自己那份冒失。一种挺被动的处境,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,硬把你按在这儿,让你动弹不得。背包里就半瓶水和一块巧克力,撑不了多久。那会儿我才真切体会到,什么叫“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”。
恐慌像潮水一样,一阵阵往上涌。脑子里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新闻标题。我强迫自己坐下来,背靠着那面冰冷的岩壁。得冷静,慌,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我深吸了几口气,开始检查背包里的每一样东西:一把多用小刀、一捆伞绳、一个快用完的打火机、一件薄冲锋衣。就这些家当,得对付一个可能很长的夜晚。
天黑得很快。温度降得更快。我知道,最大的“强敌”来了,是失温。必须生火。可周围能找到的干柴很少,地上多是潮湿的落叶。我哆哆嗦嗦地把能找到的最细的枯枝聚拢,用那打火机点了好几次,火苗刚一冒头,就“嗤”一下灭了。风好像专门跟我作对。那一刻,挫败感强得让人想骂娘。我感觉不是我在挑战自然,而是自然在无情地“强迫”我认输,展示它的绝对权威。
后来是怎么点着的?我记得是撕了笔记本的几页纸,又扒开落叶,从最底下找到一点相对干燥的苔藓,把它们团在一起,用身体挡住风,才终于引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。那点火光,简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暖的东西。我小心翼翼地添着细枝,像呵护一个刚出生的婴儿。
火堆噼啪响着,我蜷在火边,脑子反而清醒了。回想这一天的经历,这个“强”字,在我心里变了味儿。一开始,是环境强加给我的困境,是一种被迫和无奈。但后来,为了那簇火苗,我不得不“强迫”自己冷静,逼着自己去翻找那点可能根本不存在的干苔藓。你看,这“强”里头,好像又生出了一点别的东西。
那一夜,我基本没睡,守着那堆火,听着远处各种窸窸窣窣、辨不出来源的声响。天蒙蒙亮的时候,火也差不多熄了。借着晨光,我竟然在岩壁左侧不远的地方,发现了一条被藤蔓半掩着的、向下延伸的碎石坡。昨天心急,完全没注意到。
我沿着那条陡坡,手脚并用地往下蹭,衣服刮破了,手上也划了几道口子。大概半个多小时后,我踩到了实地,看见了那条熟悉的主路。远远地,好像还能听到几声汽车的喇叭,从极远的山外传来。
回到城里,老张听我讲完,猛拍我肩膀:“你小子命大!”我没多说什么。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我再去看那些山,感觉复杂了很多。它们依然美,但也藏着一种沉默的、不容商量的力量。它随时可以把你置于一种“强”的境地,剥夺你所有的便利和依仗。
自那以后,我徒步的准备功夫做得足多了。但我更深的体会是,当外界把一种“强”的处境压给你的时候,你心里头,或许也得生出点对应的“强”来。不是去硬碰硬,而是那种让自己站稳了、不垮掉的心气儿。这东西平时藏着掖着,到了节骨眼上,它才是你口袋里,那把真正有用的求生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