疼疼一会就好了
疼疼一会就好了
那天下午,小侄子摔了一跤,膝盖磕在水泥地上,蹭破好大一块皮。他瘪着嘴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眼看就要嚎啕大哭。他爸,也就是我哥,蹲下去看了看,没急着抱他,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,说:“疼吧?没事儿,疼疼一会就好了。”小侄子抽抽搭搭的,居然真把眼泪憋了回去,过了一会儿,就被地上的蚂蚁搬家吸引了注意力,忘了疼这回事。
这话听着真耳熟。小时候我摔了碰了,外婆也总这么念叨。那时候觉得是大人在敷衍,现在自己到了这个年纪,咂摸咂摸,这话里好像藏着一股子生活的劲儿,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,就是一种朴素的应对。疼,是实实在在的,谁也替不了你;但“一会儿就好”,是一种相信,相信时间有它自己的步伐,会推着你往前走。
这让我想起刚工作那会儿,头一次独立负责个项目,砸了,被领导当着全组人的面批得一无是处。那天晚上,我一个人坐在没开灯的出租屋里,心里那种憋闷和羞愧,火烧火燎的,比肉体的疼还难受。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批评的话,觉得自己可能真不是这块料。那种“疼”,是扎在自尊心上的。
可怎么办呢?日子还得过。硬着头皮,一点一点改方案,找资料,低声下气去请教同事。过程当然不愉快,像钝刀子割肉。但奇怪的是,忙活起来,那种尖锐的疼就慢慢变成了闷闷的胀,再过一阵,好像就适应了,能一边处理问题,一边分神想想晚上吃啥了。大概过了一个多月,项目重新上了轨道,那次失败带来的刺痛感,早就模糊了,反而成了简历上一段可以轻描淡写提起的“经验”。你看,时间这剂药,见效慢,但后劲儿足。
这种“疼”,生活中太多了。失恋的头几天,觉得天都灰了,心口像缺了一块,呼吸都带着酸味;亲人离世,那种空落落的钝痛,会在某个毫无预兆的清晨突然袭来。我们形容这种时候,常说“心痛得无法呼吸”,一点不夸张。但人终究是坚韧的动物。你不会永远停在那个无法呼吸的瞬间。也许是一首偶然听到的老歌,也许是一碗朋友递来的热汤,也许就是某个睡醒后阳光格外明亮的早晨,你会发现,那疼的锋刃不知何时已经磨钝了,虽然痕迹还在,但你已经能带着它正常生活了。
这大概就是一种生命韧性吧。它不是说你感觉不到疼,或者假装疼不存在。而是你知道它会来,也相信它会淡去。你在疼的时候,允许自己呲牙咧嘴,掉掉眼泪,但心里头有个底:这只是“一会儿”的事。这个“一会儿”可能是一小时,也可能是一年,但总归会过去。这种信念本身,就像止疼药里那点镇定的成分,让你在最难熬的时刻,能喘上一口气。
当然,不是所有疼都能靠“一会儿”来解决。身体发出持续的警报,你得去看医生;心里的坎儿如果实在过不去,也得找人聊聊,寻求帮助。我这里说的,是那些生命里不可避免的、必须自己挨过去的磕碰。接纳感受,允许自己疼,但不被疼困住。就像我小侄子,他接纳了膝盖上火辣辣的感觉,但很快,他的好奇心就带着他看向了别处。这种转换,孩子天生就会,我们长大了,反而容易钻进牛角尖,把一时的疼,当成了永恒的状态。
所以啊,下次再觉得疼的时候,无论是身上还是心里,不妨也对自己念叨念叨:疼疼一会就好了。这不是安慰,也不是逃避,而是给自己一个温柔的期限。在期限里,你慢慢喘匀气,慢慢找回自己的节奏。时间的长河,总会推着你这艘小船,晃晃悠悠地,渡过眼前这片湍急的水域。等过去了再回头望,你会发现,那片让你手忙脚乱的水花,也不过是长长河道里,一点小小的白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