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0蝉天堂
80蝉天堂
你说现在啥都方便，手指头划拉两下，想听的歌、想看的电影立马就来。可我有时候就觉得，这日子过得，好像少了点儿什么扎实的滋味儿。心里头啊，老是飘着一块地方，朦朦胧胧的，带着点儿暖烘烘的噪点，还有磁带转动时那种“沙沙”的底噪声。那地方，我管它叫“80蝉天堂”。
那会儿的天，好像总是瓦蓝瓦蓝的。放学铃一响，书包带子往肩上一甩，几个小伙伴就吆喝着往家跑。家里头呢，可能有一台闪着雪花的电视机，正放着《西游记》或者《上海滩》。你得凑近了，还得时不时起身，对着那两根银光闪闪的天线摆弄半天，找那个最清晰的角度。这过程本身就带着一种仪式感，不像现在，一按就全有了。等待，在那个年代，不是煎熬，反而是期待的一部分。
那时候的快乐，是摸得着的。攒了好久的零花钱，终于够买一盘心仪已久的磁带。小心翼翼地拆开塑料包装，抽出里面的歌词页，上面印着港台明星模糊却无比时髦的照片。把磁带塞进录音机，按下播放键，随着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前奏响起，整个人都觉得圆满了。听歌不是背景音，是一桩正经事。你会反复听，把每一句歌词都抄在本子上，甚至学着唱，幻想着自己就是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人。
街角那家租书店，简直是另一个宝库。巴掌大的店面，挤满了各种武侠小说和漫画书。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头，总是慢悠悠的。交上一块钱押金，就能租走一本厚厚的《射雕英雄传》，回家看得废寝忘食，被里头的大侠世界迷得七荤八素。书页都被翻得起了毛边，还带着前一个读者留下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。那种纸质书带来的沉浸感，和现在盯着屏幕快速滑动，完全是两码事。
对了，还有那个“共享”的概念，在我们那儿可不是什么新鲜词儿。谁家买了个新奇玩意儿，比如一台红白游戏机，那绝对是整条街孩子王的家。周末挤在他家小小的客厅里，轮流上手玩《魂斗罗》或者《超级玛丽》，为了一个关卡咋咋呼呼，吵得屋顶都快掀了。快乐是挤出来的，是争来的，所以格外香。现在人人手里一部手机，游戏玩得再溜，也就是自己对着屏幕乐，那份热闹和分享的劲儿，淡了。
我并不是说那时候什么都好。物质是匮乏的，信息是闭塞的，出趟远门都算大事。但或许正是因为这种“有限”，才让每一点获得都显得珍贵，每一次接触都充满温度。你不用在浩如烟海的信息里挑花眼，你的世界不大，但很扎实。你知道你的快乐来自哪盘磁带、哪本小说、哪个傍晚和伙伴们在街上的疯跑。
现在回过头看，那个所谓的“80蝉天堂”，大概就是一份笨拙的、缓慢的、却无比真切的生活质感吧。它没有滤镜，却有阳光真实的暖度；它不提供无限选择，却让每一次选择都刻骨铭心。那是一个用实体物件和真实人际交织起来的时代，一个需要耐心和等待，因而也更能品味滋味的时代。也许我们怀念的，正是那种“不便捷”里生长出来的、热腾腾的人情味儿和实实在在的满足感。那感觉，就像夏天午后的冰棍儿，简单，却甜到了心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