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播放耻辱的抵押妻
正在播放耻辱的抵押妻
老陈把手机屏幕往下扣了扣，像藏起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。可那声音还是从指缝里漏出来，黏糊糊的，带着某种刻意压低的哭腔。他抬头瞄了眼客厅另一头刷短视频的妻子，妻子正笑得前仰后合，完全没留意这边。老陈松了口气，又有点说不出的烦躁。
这已经是他这周第叁次点开这个频道了。标题一个比一个耸动，内容嘛，翻来覆去就那么回事。无非是些家长里短，夫妻矛盾，被包装上“抵押”“赎身”“协议”之类的惊悚字眼。主播是个嗓音沙哑的中年男人，总爱用那种“你知我知”的语气，讲述着一个个真假难辨的故事。今天这期，就叫《我用老婆抵了债》。
故事讲得粗糙，漏洞不少。可老陈听着，心里那点毛刺刺的东西却被勾了起来。他最近手头紧，生意不顺，跟老婆为了钱的事儿拌了好几次嘴。听着故事里那个虚构的、被当作“抵押物”的妻子，他莫名想起自家那位——昨天还因为他忘了买酱油，数落了他半小时。
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。”老陈心里嘀咕，手指却滑向了下一个推荐视频。这类内容，像一层油腻的灰，悄无声息地蒙在人心上。它不直接教人学坏，却把一些极端、扭曲的关系，搅拌成看似“现实”的佐料，喂给那些正在生活泥潭里扑腾的人。它提供一种危险的代偿，让人在别人的“更不幸”里，找到一点畸形的安慰，或者，点燃一丝阴暗的联想。
老陈没意识到，自己已经被这种情感剥削的内容牵住了鼻子。那些故事里被物化的女性，那些被简化为债务纠纷的亲密关系，正一点点磨损他对现实情感的感知。他觉得自家老婆唠叨，却忘了她刚陪自己熬过上一个难关；他嫌生活平淡，却不知不觉在用这些极端剧本，丈量自己本该珍惜的日常。
手机里的故事到了高潮，背景音效变得凄厉。老陈忽然觉得有点恶心。他关掉视频，黑掉的屏幕映出自己一张拧着眉的脸。他想起刚才妻子大笑时眼角的细纹，想起她昨天数落完自己，转身还是给他煮了碗醒酒汤。
这算什么呢？用别人的悲惨故事当下酒菜，还吃得这么津津有味。那些被当作噱头的“抵押”“协议”，背后若真有原型，该是多大的绝望。而自己，一个看客，却在消费这份绝望，甚至差点让它搅乱自己的心绪。
老陈站起身，走到妻子身边坐下。妻子抬眼看他：“咋了？脸色这么怪。”他张了张嘴，最终没提那个荒诞的视频，只是说：“没事。你刚才看啥呢，笑那么开心？”妻子把手机凑过来，屏幕上是只笨拙追自己尾巴的猫。老陈看着，也跟着笑了。那种笑声，和刚才戴着耳机独自面对阴暗叙事时的感觉，完全不同。
有些内容，就像精神毒瘾。它用强烈的刺激让你上头，短暂逃离现实，回头却让你对自己的生活更不满意，看身边人更不顺眼。它贩卖焦虑，制造对立，把复杂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，粗暴地套进“剥削”与“被剥削”的模板里。看多了，人心就硬了，眼睛就浊了。
夜深了，老陈躺在床上，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。他再没点开那个频道。他知道，生活里真正的重量和温度，不在那些猎奇的故事里，而在身边这个真实的人的呼吸间。那些打着“现实”旗号的低俗叙事，除了留下一地鸡毛和满心戾气，什么也给不了。关掉它，或许才是对自己生活，最起码的尊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