佳柔和院长公的第一次谤
佳柔和院长公的第一次
佳柔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时,手心微微有些汗湿。门轴发出低沉的“吱呀”声,像是岁月的一声轻叹。书房里的光线有些暗,沉沉的,带着旧书和实木家具特有的气味。院长公就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面,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,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。听到声响,他抬起头,目光透过镜片望过来。
“来啦?”院长公的声音不高,带着点沙哑,却有种奇异的温和。他摘下眼镜,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,“坐。”
佳柔应了一声,轻轻走过去坐下。椅子比她想象中要柔软舒适。这是她入职研究院以来,第一次单独和这位传说中的院长公面对面。院里的人私底下都这么叫他,带着七分敬重,两分亲切,还有一分说不清的敬畏。她之前只在全院大会上远远见过他,只觉得老先生严肃,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。现在离得近了,才发现他眼角深刻的皱纹里,似乎也藏着些疲惫。
书房里安静极了,只有墙角的落地钟发出规律的“嘀嗒”声。佳柔的手指下意识地捏了捏随身带来的笔记本边缘。她今天来,是为了汇报一个独立项目的初步构想。这个想法在她心里酝酿了很久,有些大胆,甚至可能触碰院里一些传统的边界。她不知道,这位以严谨着称的院长,会怎么看待。
“你的报告摘要,我昨晚看过了。”院长公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他没有立刻评价,而是拿起手边的紫砂壶,缓缓往两个小杯里斟茶。茶汤澄澈,热气袅袅升起。“想法,很有意思。”他把一杯茶推到佳柔面前。
佳柔心里那根绷紧的弦,稍微松了一点点。她端起茶杯,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。她试着组织语言,想把那个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遍的研究框架更清晰地说出来。可一开口,还是有些磕绊,有些地方甚至觉得自己没讲明白。
院长公没有打断她,只是听着,偶尔轻轻点一下头。等佳柔说得差不多了,他才慢慢往后靠进椅背,双手交迭放在身前。
“你觉得,最难的部分在哪里?”他问,不是质问,倒像是在和她一起思考。
“是……方向验证。”佳柔老实回答,“现有的方法好像不太够用,可能需要引入一些新的交叉思路。我有点拿不准,这条路是不是可行。”
院长公沉默了片刻。那片刻对佳柔来说有点漫长。她看着他起身,走到那一整面墙的书架前,抽出一本看上去很旧的书,书脊都有些磨损了。他走回来,把书翻开,指向其中用铅笔轻轻划过的一段。
“你看这里,”他的手指点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,“几十年前,我的老师,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。当时条件更差,连像样的计算工具都没有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有些悠远,“他说,有时候,问题本身就像一座山,你盯着山顶看,会觉得根本爬不上去。但如果你低下头,先找到眼前那块能踩稳的石头,一步一步来,回头再看,可能已经走了一半了。”
佳柔看着那段铅笔的划痕,痕迹很淡了,却异常清晰。她忽然明白了院长公的意思。他不是在告诉她具体怎么做,而是在给她一种“方法”。
“你的构想,核心很亮。”院长公合上书,语气平实,“现在需要的,不是急着证明整个山顶都能征服。而是先找到第一块,最结实的那块石头,踩上去,把它研究透。这就是你当前阶段最要紧的独立项目目标。”
窗外的光线不知何时移动了一些,一缕阳光正好斜斜地落在书桌的一角,照亮了空气中缓缓浮动的微尘。书房里那种沉甸甸的昏暗感,仿佛被这缕光驱散了不少。佳柔心里那个庞大而模糊的计划,似乎突然间有了一个清晰的、可以着力的起点。
她又和院长公聊了一会儿,大多是他在问,问得很细,对于一些数据的来源,对于可能关联的冷门文献。佳柔回答着,渐渐忘了最初的紧张。她发现,这位老先生听人说话时极其专注,那种专注,让她也不由自主地更加投入。
茶喝完了,谈话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。佳柔站起身,郑重地向院长公道谢。院长公摆了摆手,重新戴上了老花镜。“去做吧,”他说,“那块石头,找好了,就稳稳地踩上去。有什么新发现,随时可以来找我聊聊。”
走出书房,带上门,那声“吱呀”仿佛比进来时轻快了些。走廊里明亮的光让佳柔微微眯了下眼。她怀里抱着笔记本,里面多了几行刚刚匆匆记下的要点,还有心里那份沉甸甸的、却不再迷茫的踏实感。她知道,这第一次的单独见面,或许只是一个开始,但那个清晰的起点,已经握在她手里了。她沿着走廊向前走,脚步不自觉地,变得坚定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