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金钱万能》捷克街头
《金钱万能》捷克街头
布拉格老城广场的钟声刚敲过下午三点,我挤在人群里,看着天文钟上那扇小门打开,十二使徒的木偶轮流出来鞠躬。游客们举着手机,咔嚓声此起彼伏。我旁边站着一对美国夫妇,妻子正用半是惊叹半是抱怨的语气说:“亲爱的,你看,连和这个老钟合影,旁边都立着收费的牌子!”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果然,钟楼最佳摄影点圈了起来,想进去?请付两百克朗。
这让我想起刚才在查理大桥上的经历。那座桥号称“露天的巴洛克雕塑美术馆”,漫步其上本该是免费的浪漫。可你走着走着,就会被各种“服务”包围:画肖像的艺人,拉手风琴的乐师,当然,还有那些穿着复古衣服,专和游客拍照的“历史人物”。我亲眼看见一个扮成卡夫卡的男人,和一家亚洲游客合影后,伸出五根手指,用带着东欧口音的英语清晰地说:“五十欧元,谢谢。” 那家人脸上的笑容,瞬间就有点僵住了。
你说钱在这里是不是万能?某种程度上,还真是。它能让你避开拥挤的人潮,登上城堡区的黄金巷,独自享受片刻宁静——前提是你买了价格不菲的“免排队”套票。它能让你在着名的啤酒馆里,不用等位就坐到最好的那张桌子旁。甚至,在瓦茨拉夫广场附近,那些兑换货币的小亭子,都明目张胆地挂着两种汇率:一种给不懂行的,一种给“聪明人”。金钱像一块磁铁,把这座城市的便利、体验,甚至一点点历史的“特权”,都吸附过来,明码标价。
我拐进老城一条僻静的小巷,想躲开主街的喧嚣。巷子深处有家不起眼的小酒馆,木头门板都磨得发亮了。推门进去,昏暗的灯光下,坐着几个本地老人,慢悠悠地喝着皮尔森啤酒。我要了一杯,在角落坐下。酒保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,英语磕磕绊绊,但笑容很实在。一杯醇厚的啤酒下肚,不过几十克朗。旁边一位老人,看我像是旅行者,竟用简单的英语单词,夹杂着手势,给我讲起他小时候这条街的样子。没有收费,没有表演,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交流。
这杯啤酒和这场短暂的对话,忽然让我琢磨出点别的味道。金钱确实能买到很多“标准化的体验”,像包装精美的纪念品。但在捷克,或者说在生活的很多缝隙里,有些东西似乎还在抵抗着这种“万能”。比如捷克人对啤酒本身近乎信仰的纯粹热爱,比如他们那种略带忧郁、却直来直去的幽默感,又比如在那些未被旅游手册重点标注的社区里,依然缓慢流淌的日常节奏。这些东西,金钱很难精准定价,也很难完全收买。
黄昏时,我又走回伏尔塔瓦河边。金色的夕阳给查理大桥和城堡镀了层边。桥上依旧热闹,那些“历史人物”还在努力工作着。但我也看到,不少本地年轻人,就靠在桥栏上,喝着罐装啤酒,笑着聊天,风吹起他们的头发。他们享受着同样的风景,却似乎活在另一个平行的、更松弛的时空里。金钱在这里构筑了一个高效运转的、服务游客的系统,像河面上耀眼的波光。而水面之下,那条属于本地生活的、更深厚平缓的河流,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走。
离开时,我手里攥着找回的几枚克朗硬币,上面刻着捷克雄狮的图案。我在想,也许“金钱万能”这个命题,在捷克街头呈现得特别直白,毫不掩饰。它像一面放大镜,把全球化的商业逻辑照得清清楚楚。但有意思的是,也正是这种直白,反而让你更容易看到哪些东西被标上了价格,而哪些东西,还固执地、安静地待在价格标签之外,需要你用不同的“货币”,比如时间、尊重,或者只是一份闲逛的心情,去试着交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