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年人在森林打野
老年人在森林打野
老张头把最后一把小米撒进鸡笼，拍了拍手上的灰。晨光穿过院子里的香樟树，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上跳动。他转身回屋，出来时，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，脚上换了双扎实的登山鞋。老伴在厨房窗口探出头：“又去‘打野’啊？中午回来吃饭不？”老张头摆摆手，没回头：“看情况，甭等我。”
他这“打野”，可不是年轻人手机游戏里那个意思。他的战场，是村后头那片连绵的老林子。儿子前年给买了部智能手机，教他打过两把游戏，老张头直摇头：“眼晕，没意思。不如我进山转转实在。”
林子入口，空气一下子变了味儿。那是泥土、腐叶、还有各种草木混合的气息，深吸一口，五脏六腑都透着舒坦。水泥路到了尽头，脚下变成柔软的、积着厚厚松针的土路。老张头的步子慢了下来，眼睛却亮了起来，像换了个人。
林子里头的“宝贝”可不少
他今天的目标挺明确——找点野山菌。前几天刚下过雨，正是菌子冒头的好时候。他不上那些陡峭的险坡，就在平缓的背阴处，翻开那些湿润的、盖着厚厚落叶的角落。他的动作很轻，嘴里还念念有词：“这个红伞伞，白杆杆，碰不得……哎，这个好，鸡枞菌，鲜得很。”他说的是一套自己摸索、加上老辈人传下来的“识菌经”。帆布包里的铁皮饭盒，就是他的“装备”，用来装这些大自然的馈赠。
找菌子是个耐心活儿，得蹲着，慢慢看。蹲久了，他就索性坐在地上，背靠着一棵老栎树。林子里静，但不是那种死寂。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，远处不知名鸟儿的啁啾，还有近处虫子爬过落叶的窸窣，这些声音混在一起，反而让心里头特别静。他想起年轻时在生产队，抢工分，比谁嗓门大、力气足，那时候浑身是劲儿，却也躁得慌。现在这样，挺好。
他管这叫“接地气”。不是手机里那种虚拟的“步数排行榜”，是真真切切地，脚踩在实实在在的泥土和落叶上。手心沾着泥，指甲缝里可能嵌着草屑，但人觉得踏实。这大概是他坚持每周都要进几次林子的原因。这里没有“老年大学”的课程表，没有广场舞的固定节奏，一切都是随性的，发现什么就是什么。看到一丛好蘑菇，是惊喜；碰到一只窜过去的野兔，是乐趣；就算空手而归，肺里洗过一遍似的清新空气，也算没白来。
帆布包里的饭盒渐渐有了分量。除了菌子，他还顺手摘了些嫩蕨菜，几颗熟透的野山楂。回去焯个水，凉拌或者炒腊肉，都是老伴的拿手菜。想到这儿，他肚子里竟有点咕咕叫了。抬头看看天，透过层层迭迭的树叶，估摸着快晌午了。
他站起身，捶了捶有点发酸的膝盖。回去的路，他故意绕了点远，从另一条小溪边穿过。溪水清凉，他掬起一捧洗了把脸，冰凉的感觉让人精神一振。他看到水边有被动物啃过的嫩枝痕迹，可能是獾，也可能是别的什么。这片林子，他熟，但也不敢说全认识，总有些新鲜事。
快出林子的时候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。他掏出来看，是老伴发来的语音：“饭快好了，菌子鲜，留着晚上炒吧，中午给你炖了排骨。”老张头笑了笑，按着语音键回了一句：“行，再弄个蕨菜。我就到家了。”
走出树林，阳光一下子毫无遮拦地洒下来，有点晃眼。身后的林子郁郁葱葱，安静如初。他掂了掂手里的帆布包，不重，但心里头是满的。明天天气好，或许可以去西边那片坡看看，听说那边有几棵老桑树，这个时节，说不定有意外收获。日子嘛，就像这进山“打野”，不用总是追求爆棚的收获，过程里的那份寻找、发现和宁静，才是真正的好东西。他哼起一段不成调的曲子，朝着家的方向，步子迈得稳稳当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