沣满的护土404
沣满的护土404
老张头蹲在田埂上，捏起一撮土，在指尖细细捻着。那土黑得发亮，潮润润的，带着一股子雨后特有的腥甜气。他眯着眼，看了半晌，嘴里嘟囔了一句：“这土，沣满着哩。”旁边的年轻人小陈凑过来，好奇地问：“张伯，啥叫‘沣满’？”老张头笑了，皱纹堆迭起来，像田里的垄沟。“沣满啊，就是水土养得足，有劲儿，有魂。你看这土，能捏成团，松手又不散，这就是护着庄稼的好土。”
小陈是农技站新来的，脑子里装的都是数据和术语。他听着这带着泥土味儿的口头话，觉得新鲜，又有点摸不着边。老张头站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土，指向远处一片有些稀疏的玉米地：“瞧见那儿没？那块地，看着是平的，底子却‘虚’了。光知道用猛肥，地力给榨干了，水土留不住，一下雨就板结，一晒就开裂。那叫‘404’了。”
“404？”小陈乐了，“这不是网页找不着的代码吗？”老张头摇摇头，神情却认真起来：“一个理儿。你找不着健康的土了，根扎不进去，苗长不起来，跟你在网上寻不着想找的东西，不是一样抓瞎？我们庄稼人说的‘护土’，护的就是这份‘沣满’。得让地歇，得轮作，得把秸秆还回去，得像伺候老伙计一样，顺着它的脾气来。”
这道理，老张头是花了半辈子才琢磨透的。早些年，他也急过，眼红别人家产量高，也跟着拼命下化肥。头两年是好，金灿灿的稻穗压弯了腰。可后来呢？地越来越馋，胃口越来越大，收成却一年不如一年。田里的泥巴颜色都淡了，硬邦邦的，踩上去硌脚。他这才慌了神，想起老辈人传下来的那些“土办法”。
他开始堆肥，把菜叶、杂草、牲口粪便沤得黑亮；他学着在田边种上紫云英，开花的时候翻进土里，那是顶好的绿肥；他不再把田里的“废物”一把火烧个干净，而是细细地切碎了还回去。村里人笑话他，说他折腾，傻。他也不争辩，就一年年地守着那几亩地。
慢慢地，变化发生了。先是田里的蚯蚓多了，翻开土，能看到它们肥硕的身子一扭一扭。接着是青蛙回来了，夏天的夜晚，呱呱声能连成一片。最明显的是那土，又重新变得油黑、松软，抓在手里，仿佛能捏出油来。这就是“沣满”回来了，土地恢复了它自己的记忆和呼吸。
小陈跟着老张头在田里转了一下午，脚上的球鞋沾满了泥。他忽然觉得，手里那些检测土壤酸碱度、有机质含量的仪器，虽然精准，却似乎少了点什么。老张头那双手，那双眼睛，还有那句“沣满的护土”，测量的是一块土地更深的生命力，一种人与土地之间相互守护的古老契约。
夕阳西下，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老张头蹲下身，又捧起一抔土，像捧着什么宝贝。“地啊，最实诚。你糊弄它一时，它亏待你一年。你真心护着它，它给你的，远不止那点收成。”晚风拂过稻田，泛起层层绿浪，那底下，是沉默而丰盈的大地。或许，我们都该时不时地“访问”一下脚下的土地，别让那份孕育生命的深厚滋养，真的变成无人知晓的“404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