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…日出水了…用力小说
啊…日出水了…用力
老陈扶着锄头,直起腰,抹了把额头上混着尘土的汗。天边还是一片蟹壳青,村子静悄悄的,只有远处谁家的狗偶尔叫两声。他喘了口气,目光落在自家那块旱了大半个月的玉米地上,叶子都蔫蔫地卷着边,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焦。
“这鬼天气……”他嘟囔了一句,又弯下腰,把锄头狠狠楔进干结的土块里。手臂上的肌肉绷紧了,青筋微微凸起。这一下,用了实打实的力气,泥土被撬开,发出沉闷的“噗”一声。可翻出来的土,还是干的,灰扑扑的,没什么活气儿。
他想起昨晚天气预报说,今天还是没雨。心里那点指望,就像这地里的苗,一点点往下耷拉。儿子在电话里劝他别折腾了,说收成不好就不好,家里不缺那点。可老陈不这么想,地就是庄稼人的脸面,荒了,心里就空了一块。他总觉得,再使把劲儿,也许就能碰到湿土了?就像以前跟着老爹打井,一锹一锹往下挖,挖到深处,总有凉气冒上来。
太阳不知什么时候,已经爬上了东边矮山的脊梁。先是一道金边,然后猛地一挣,整个跃了出来。光线还不算刺眼,暖融融的,斜斜地铺过来,给村子、田地、老陈佝偻的背影,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红。
就在这光里,老陈又举起锄头。这一下,他几乎是带着点赌气的劲儿了,腰腿合一,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那磨得发亮的锄刃上。“嘿——!”他从喉咙底挤出一声短促的闷哼。
锄头深深吃进土里,比刚才任何一次都深。他用力往上一扳。
奇了。
翻开的泥土,颜色不一样了。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灰白,而是深了一层,褐色里透着隐隐的暗润。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,在那被撬开的、新鲜的断面上,在初升太阳清晰的照耀下,他分明看到,一丝极其细微的湿气,正缓缓地、几乎看不见地渗出来,凝聚在土坷垃的毛茸茸的边沿,形成一粒小得不能再小的水珠。
那水珠颤巍巍的,映着朝阳,亮晶晶的,像忽然睁开的一只眼睛。
老陈愣住了,保持着弯腰的姿势,一动不动。他盯着那粒水珠,呼吸都放轻了。不是雨,也不是渠水,是地底下的水,被他这一下狠劲,给“追”出来了?他不太懂那些深奥的道理,脑子里只冒出一个最朴素的念头:哦,原来这地还没旱透,深处还藏着润气呢。
这发现,比直接给他一瓢水还提神。那股子熟悉的、带着土腥味的倔强劲头,一下子又涌了上来。他往手心啐了一口,重新攥紧了锄头柄。动作不再那么焦躁,反而稳了许多,一下,又一下。每一锄,都朝着刚才那片湿土周围去,都用了十足十的力气。他不再只是盲目地翻地,倒像是在小心翼翼地“引导”,引导着地底那点珍贵的湿气,一点点往上走,往苗的根子那里靠。
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,滴进土里,立刻就不见了。但他脸上却松快了些。太阳升高了,光线变得明亮而有力,晒得他背脊发烫。地头上,被他深翻过的那一小片,颜色明显深暗湿润,和周围干燥的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虽然还远谈不上“出水”,但那种微潮的、蕴含希望的感觉,是真真切切的。
老陈终于又停下手,挂着锄头,看着那一小片“成果”,长长地、舒畅地吐出一口浊气。累是真累,胳膊酸得抬起来都费劲。可心里头,却像被那粒日出时发现的小水珠润了一下,不那么干得发慌了。他知道,光靠这点湿气,救不活整片地。但至少今天,这一早上的力气,没白费。他找到了一个“可能”,一个使劲儿的方向。
远处传来吆喝声,是别的乡亲也下地了。老陈回头望了望自家院子,屋顶的烟囱开始冒出淡淡的炊烟。他掂了掂手里的锄头,觉得分量好像轻了些。日子还长,旱情也还在,但人嘛,不就是得在看不到指望的时候,再往下多挖一锄头试试么?
他转过身,朝着那片颜色深些的土地,又举起了锄头。这一次,动作扎实而平稳。朝阳完全升起来了,金光洒满田野,也洒在他古铜色的、汗湿的脊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