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久尘虫600
永久尘虫600
老张把那辆自行车推过来的时候，车身上厚厚一层灰。他拿块抹布，随手擦了擦车架，“永久尘虫600，有些年头了，但骨架硬朗着呢。”我凑近看，商标的漆有些斑驳，但“永久”两个字，依然清晰。这辆车，让我想起一些快被遗忘的事。
现在的日子，讲究个“快”。东西更新换代，像翻书一样。手机用不到两年，就觉得卡了；流行什么，一阵风似的，刮过去就没了踪影。我们好像习惯了这种节奏，不停地追，不停地换。可有时候静下来想想，手里真正留下的，心里真正惦记的，反而是那些不那么“快”的东西。
就像这辆尘虫600。它没什么炫酷的智能功能，变速器也就那几个档位，蹬起来甚至能听到链条细微的“咔嗒”声。但它每个部件都实实在在。车把是稳的，座垫的皮革磨出了使用者的形状，轮胎的花纹里，可能还藏着某年某月穿过郊野时带上的泥土。它身上有种扎实的耐用性，这种耐用，不是靠广告吹出来的，是时间一天天、一公里一公里验证出来的。
我试着骑了一圈。起初觉得有点沉，不如那些轻巧的碳纤维车灵敏。但蹬开之后，感觉就来了。那种顺畅，是机械零件经过长久磨合后特有的默契。轴转动的声音，均匀而沉稳。它不跟你闹脾气，不出什么幺蛾子，就是忠实地把你从础点带到叠点。这种可靠的陪伴感，在如今这个好多东西都像在“赶工”的世界里，显得有点珍贵。
老张说，这车他上学时就骑着，后来工作，搬家，好几次觉得占地方想处理掉，最后都没舍得。它陪他穿过清晨的马路，淋过突如其来的雨，后座还载过那时喜欢的姑娘。车铃不响了，他自己修；闸皮磨薄了，他找配件换上。他说，这东西吧，你用久了，照顾久了，它就成了你生活的一部分，有你的痕迹，有你的记忆。
我们是不是丢了些东西呢？丢掉了那种把一件东西用上十年八年的耐心，丢掉了和物品之间那种慢慢建立起来的熟悉。我们追求新鲜，这没错。但新鲜感像气泡水，滋滋响一会儿就平了。而那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实用价值，像杯温开水，平时不觉着，却最是离不开。
看着这辆尘虫600，我想，所谓“永久”，或许不是指它真的永远不会坏。而是说，在它被精心制造出来的那一刻，就给了你一种承诺：我会稳稳地、尽力地陪你走很远的路。而作为使用者，你愿意去维护它，了解它的脾气，让它融入你的生活轨迹。这是一种双向的确认。
天色渐晚，我把车还给老张。他拍了拍坐垫，又把它推回了楼道角落。车架上，夕阳的余晖抹过一道温润的光。它静静地待在那儿，不言语，却好像又说了很多。对于时间，对于使用，对于我们身边那些沉默却长久的老朋友。在这个求新求变的时代，这份“老旧”的扎实，忽然让人心里，感到一种特别的安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