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人在上一个在下
一人在上一个在下?
老张最近升了职，成了部门经理。手下管着十来号人，其中就有以前一起抽烟摸鱼的老李。这关系，可就有点微妙了。饭桌上聊起这事，老张抿了口酒，咂咂嘴：“这人呐，位置一变，看东西的角度全不一样了。以前觉得领导那些做法不近人情，现在自己坐上来，嘿，发现好多事还真不是那么回事。”
你说这是“位置决定脑袋”吗？有点这个意思，但又不全是。我看啊，这更像是一种“视角的折迭”。你在下面的时候，视线是向上的，看见的是领导的鞋底、桌子的腿，还有他手里那份你永远觉得不公的考核表。你琢磨的是具体的事，是“我这活儿干得这么辛苦，他怎么就看不见”。你的世界是线性的，一条路通到领导办公室门口，觉得堵在那儿的，就是上面那个人。
可等你真爬上去了，哪怕只高了一级，视角“唰”一下就打开了。你看到的不是一条路，而是一张网。老李的辛苦你看得见，可隔壁小组的王姐正闹情绪，上面的老板又压下来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，这个月的预算还超了……你得像捏面团一样，把这些东拉西扯的力揉到一块儿，还不能让面团散了。这时候你才明白，当初自己盯着的那条“路”，只是别人手里攥着的一大把线头里，其中一根而已。
这种“视角的折迭”带来的，首先是孤独。有些话，不能再跟老李他们掏心掏肺地说了；有些决定，明知会挨骂也得硬着头皮做。以前骂领导是“屁股决定脑袋”，现在自己的“屁股”坐在这儿，才发觉这位置不光决定了脑袋往哪想，还决定了有些话只能往肚子里咽。上下之间，好像总隔着一层毛玻璃，两边的人影都模模糊糊的，看得见动作，却看不清表情。
那是不是说，上去的人就永远理解不了下面的人，下面的人也永远看不懂上面的人了呢？倒也未必。关键或许在于，能不能在心里保留一份“折迭前的记忆”。老张这点就做得不错，他给老李派难活儿的时候，会多解释两句背景；审批报销单，看到有张出租车票时间特别晚，他会想起来，这大概是哪个兄弟又加班到深夜了。他没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爬上来的，也没忘记爬上来时膝盖上沾的灰。
而下面的人呢，或许也可以尝试着做一点“视角的想象”。别急着骂，有时候可以琢磨一下：他为什么非得这么干？把他换到那个四面透风的位置上，我会怎么办？这不是让你当“精神领导”，而是试着理解，很多事不是一个人的善恶问题，而是一个系统的齿轮怎么咬合的问题。理解不等于认同，但理解能让沟通的缝隙里，透进一点光。
所以说，“一人在上一个在下”，这从来不只是职位表上的两个名字。它是一种流动的状态，一种需要不断调适的关系。今天你在上，明天你可能又得向别人汇报；今天你觉得上司糊涂，明天你做了决定，手下可能觉得你更糊涂。位置的高低像潮水一样起落，真正能留下来的，或许是那份身处高位时还能俯身的默契，和身处低位时依然愿意抬头眺望的善意。这么一想，上下之间那层毛玻璃，也许就能擦得薄一点儿，透亮一点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