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不在の一尝驳葵司
夫不在の一尝驳葵司
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进客厅，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、安静的光带。灰尘在光里慢悠悠地打转，像是时间本身显了形。葵司就坐在这光带的边缘，手里握着电视遥控器，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，声音开得不大，更像是一种填充房间的背景白噪音。丈夫出差叁天了，这间往常略显拥挤、充满两人细碎对话的公寓，忽然变得空旷起来，连空气的流动都好像慢了半拍。
她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，玻璃杯碰触大理石台面，发出“叮”一声脆响，格外清晰。平时这种声音会被炒菜声、说话声，或者丈夫刷手机的短视频声音轻易吞没。现在，它却成了主角。她忽然想起昨天整理储物柜时，翻出的那本旧相册。相册边角有些磨损，封面是那种老式的暗花纹。
相册里夹着的，大多是些学生时代的照片。有一张是她大学文艺汇演后的合影，穿着借来的、不太合身的裙子，脸上妆容浓得有些夸张，但眼睛亮晶晶的，对着镜头笑得毫无保留。旁边用圆珠笔写着小小的日期和“话剧社《雷雨》圆满成功！”。那时的“一尝驳”（一种生活），是排练到深夜的疲惫与兴奋，是对未来漫无边际的幻想，是和朋友在路边摊分享一碗热腾腾的关东煮。那个“自己”，熟悉又陌生，像隔着毛玻璃看另一个世界的人。
婚后这几年，日子像是被调成了另一种节奏。生活重心自然而然地偏移，围绕着工作、家务、两个家庭的琐事，以及和丈夫之间那种细水长流的默契与偶尔的小磕绊。这种“日常感”稳稳地托着日子，让人安心，却也像温水，不知不觉间，把一些很个人的、毛茸茸的边缘给熨平了。她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，一个人，纯粹地、不被打扰地，和自己待上一段完整的时间了。
她放下水杯，没有回到沙发，而是走到书架前。手指拂过一排排书脊，最后停在一本诗集上。那是她以前很爱读的，买来后却一直没再翻开。她抽出来，随便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。书页间有淡淡的旧纸气味。读了几行，心思却飘开。她忽然想，丈夫此刻在做什么呢？大概是在酒店房间，对着电脑处理邮件吧。他们早过了什么事都要实时汇报的阶段，这种沉默的、互不打扰的信任，本身也是婚姻的一种“日常感”。
但，属于自己的“日常感”呢？她合上书。这个突如其来的、丈夫不在家的空白时段，像一块意外的橡皮擦，把既定的生活轨迹轻轻擦去了一小截，露出了底下原本的纸面。她意识到，或许婚姻中最微妙的情感沉淀，不仅仅发生在两人紧密相依时，也发生在这些独处的缝隙里。你在寂静中，重新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，辨认出哪些情绪是源于对方，哪些是深埋于自己。这种辨认，反而让彼此间的联结，在理解上更深了一层。
傍晚时分，她决定不做复杂的晚餐，简单煮了碗面。吃完后，她没像往常一样立刻收拾洗碗，而是任由碗筷放在水槽里。她打开音响，放了一首很久没听的、节奏舒缓的老歌。然后，她找出素描本和铅笔——那是更早以前的爱好了。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，画的是窗外远处楼宇的剪影，和渐渐沉下去的暮色。线条一开始有些生涩，但慢慢地，一种久违的、心无旁骛的宁静包裹了她。
夜渐渐深了。她洗好澡，靠在床头。手机屏幕亮了一下，是丈夫发来的信息：“事情办得挺顺利，明天下午的飞机回。你早点休息。”她回复了一个“好”字，加上一句“我也一切都好”。没有多余的话。但在这个独处的夜晚末尾，这句“一切都好”似乎有了更实在的分量。它不仅仅是指平安无事，更包含了一种悄然完成的、内心的整理与安宁。
窗外夜色浓重，万家灯火渐次熄灭。葵司关掉台灯，滑进被窝。被子里有阳光晒过的味道。一个人的床显得宽敞些，但心里某个角落，却因为这一日的独处与回望，变得格外充实而柔软。她知道，明天的生活将继续，那些熟悉的、琐碎的、温暖的日常感会再度归来。但经过这“一尝驳”的留白，再度拥抱那些日常时，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。那是一种更清晰的，对于“我们”和“我”的，温柔的和解。夜晚静谧，她很快便睡着了，睡得很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