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妻菊花
人妻菊花
楼下王姨家的阳台上，那盆菊花又开了。不是什么名贵品种，就是最常见的黄白两色，一团团热热闹闹地挤在陶土盆里。王姨每天清晨都会拎着个小喷壶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，慢悠悠地给它们洒水。水珠挂在花瓣上，太阳一照，亮晶晶的。
我常常站在自家窗口看一会儿。这花我看了好几年，从王姨还是“小王”的时候就在。那时她刚结婚，花儿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，说是她妈养的，分她一盆，寓意日子和美。头两年，她照顾得精心，花也开得精神。后来有了孩子，阳台上挂满了小孩的衣物，那盆菊花就被挪到了角落，有时叶子蔫了才被想起，匆匆浇上一瓢水。
生活嘛，就是这样。浪漫和闲情，总得给柴米油盐让让道。那盆菊花也像通了人性，你不那么精心伺候了，它反倒更皮实了，年年秋天，准时抽出花苞，不声不响地绽放。颜色不如从前鲜亮，花瓣也少了些，但那股子生命的劲儿，一点没丢。
前阵子，王姨家好像有点风波。夜里隐约听见争执声，白天见她，眼圈有些红，但阳台上的花，她还是去浇。动作有点慢，对着花发一会儿呆。我以为那花今年怕是悬了，人心烦乱，哪还顾得上它。可没想到，秋意一浓，它还是开了。那天看见王姨蹲在花盆边，轻轻摸了摸花瓣，侧脸上有很淡的笑意。那一刻我突然觉得，这花不像是个物件，倒像是个沉默的见证者。
它见证了一个女孩成为妻子，成为母亲，在生活的琐碎里打转。它看过这个家的温馨，也听过里面的叹息。它自己呢，也从一株被寄予美好祝愿的苗，变成了阳台风景里最不起眼、却又最顽固的一部分。它的存在，本身就在言说一些东西。说什么呢？说坚持，说适应，说在不如意的土壤里，也要找到自己开花的方式。
这大概就是许多寻常人家里的“生命力”吧。不张扬，不喧嚣，甚至带着点被生活磋磨过的痕迹，但内核是韧的。就像王姨，就像这盆菊花。日子有晴有雨，花开花落自有其时，重要的是根还扎在土里，心里还留着那点照料什么的念想。这份念想，或许就是对抗时间与庸常的微小支点。
今早的风有点凉了，那盆菊花开得正好。王姨在晾衣服，孩子在一旁玩玩具。很平常的一个清晨。但我知道，有些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，就像经过霜的菊花，颜色会变得更沉静，更耐看。生活还在继续，而阳台上的那抹颜色，年复一年，总会如期而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