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饥饿的继续母中文》
《饥饿的继续母中文》
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——明明满肚子话，到了嘴边却只剩下几个干巴巴的词儿？想说点什么，写点什么，却发现脑子里那点中文储备，贫瘠得像个旱季的池塘。不是不会说话，而是总觉得词不达意，少了那么点味儿。这种滋味，我管它叫“语言饥饿”。
这饥饿感，来得悄无声息。我们每天手指翻飞，屏幕上流淌着海量的信息，可仔细瞧瞧，用的词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。“绝了”“驰驰顿厂”“破防了”，这些词当然生动，像快餐，能迅速填满一时的表达需求。可日子久了，光靠这些，总感觉营养不够。想吃点扎实的、有层次的东西时，却发现自己的“语言厨房”里，调料罐都快见底了。
想想挺有意思的。我们认得的字，好像并没少，可那些更细腻、更精准的表达，怎么就慢慢退到记忆的角落去了呢？比如形容光，除了“明亮”“耀眼”，是不是还有“熹微”、“曈昽”、“潋滟”？形容心情，除了“开心”“难过”，是不是还有“怅惘”、“雀跃”、“恻然”？这些词没消失，它们一直在字典里、在传世的文章里安静地躺着，只是我们和它们之间，好像隔了一层毛玻璃。
这种饥饿，或许是一种“表达的窄化”。我们追求效率，追求一秒驳别迟，语言也跟着变得直接、扁平。就像总吃流食，咀嚼的肌肉都会退化。当我们习惯了用表情包和网络热梗来替代复杂的情绪描述，那种用精准的文字去勾勒内心图景的能力，会不会也跟着生疏？这倒不是说老词儿一定比新词好，而是觉得，我们的表达工具箱，本该更丰富些。工具箱里家伙事儿多了，遇到不同的情况，才能选出最称手的那一件，不是吗？
有时候，我会特意翻翻旧书，不为学什么大道理，就为看看那些被遗忘的字句。看到古人写愁，能说是“一川烟草，满城风絮，梅子黄时雨”，把无形的情绪，化成眼前浩渺的风景。这种表达的丰盈和意象的饱满，真叫人心里一动。我们当然不用都去写诗词，但这种对语言的敏感和雕琢，这种力求“贴切”的劲儿，是不是也能给今天的我们一点启发？
所以，“继续母中文”，这个“继续”，不是说要回到过去，而是别停下。别停下对更优美、更精准表达的好奇与尝试。母语不是一件天生的、一成不变的礼物，它更像一块需要不断擦拭、雕琢的玉。我们得主动去“喂养”它，它才会回馈给我们更强大的表达力。读一本需要稍微踮踮脚才能完全懂的书，试着写一段不用热梗的心情日记，甚至，只是留心品味一下生活中那些被忽略的细微感触，然后想想，该怎么把它说出来。
这个过程，有点像在给自己的语言“扩容”。让那些沉睡的词汇苏醒过来，重新在思维的管道里流动起来。当你想形容一种复杂的感受时，不再只有“无语”或“心情复杂”这几个选项，而是能调动起更细腻的词汇，像画家调色一样，找到最契合的那一抹色彩。这份来自母语的丰沛感，或许才是对抗那种“语言饥饿”最好的食粮。
说到底，母语是我们的精神家园。家园里的风景，总得多姿多彩些才好。别让这家园里的色彩越来越单调，词汇的花园越来越荒芜。感到饥饿的时候，或许正是我们该起身，去自己的文化仓库里，好好寻觅、重新打捞的时候了。那份寻找的过程本身，就是一种滋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