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么与媳妇6
公么与媳妇6
老话说，清官难断家务事。这话搁在公么和媳妇身上，那真是再贴切不过了。咱们今天聊的这第六回，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，就发生在厨房那几平米的地界儿里。
公么有个习惯，几十年来雷打不动——早上得喝一碗滚烫的、用铁锅明火熬出来的小米粥。他说电饭煲、高压锅弄出来的，那都不对味儿，少了点“锅气”。儿子媳妇刚搬来同住那会儿，媳妇小敏为了表示孝心，抢着早起熬粥。可年轻人嘛，图个省事，头天晚上把米和水放进智能电饭煲，定个时，早上起来就是现成的。
公么嘴上不说，但那碗粥，他喝得慢，眉头也不自觉地微微蹙着。小敏是多伶俐的人啊，一眼就瞧出来了。她心里头琢磨：这粥熬得烂糊，温度也正好，爸怎么好像不太满意？
这事儿，就像根小刺，不碰不疼，可隐隐约约地在那儿。直到上个周末，公么起得格外早，窸窸窣窣在厨房忙活。小敏被动静吵醒，悄悄走到厨房门边看。只见公么系着那条用了多年的旧围裙，佝偻着背，守在燃气灶前。小火蓝汪汪地舔着锅底，他用长勺一下、一下，缓慢地搅动锅里的粥，雾气升腾起来，罩着他花白的头发。那神情，专注得仿佛在完成一件了不起的工艺品。
小敏没进去，她忽然有点明白了。她想起自己小时候，外婆给她熬粥，也是这么守着，说这样熬出来的粥才“润”，才养人。那不仅仅是一碗粥，里头有工夫，有耐心，有一种老辈人沉默的、固执的念想。她之前用的电饭煲，省了时间，却好像把这份“念想”给省没了。
隔天，小敏特意起了个大早。她没用电饭煲，而是翻出了那个有点旧的砂锅。学着公么的样子，淘米，加水，先用大火煮开，再转成细细的小火。她就站在灶台边，看着粥从清水变成奶白色，咕嘟咕嘟冒着泡，米香一点一点弥漫开来。她也没闲着，顺手拌了个小菜，煎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。
公么循着香味进来，看到砂锅和守在一旁的媳妇，明显愣了一下。小敏有点不好意思，笑笑说：“爸，我试试用砂锅，就是火候还拿不准，您给看看？”
公么没说话，走过去接过勺子，轻轻搅了两下。“水有点多了，再收收汁就好。”他的声音挺平和。那天早上，公么喝粥的声音似乎格外响，呼噜呼噜的，一碗很快见了底。他抹抹嘴，像是随口一提：“嗯，这砂锅熬的，是更香些。”
就这么件小事，厨房里的气氛，不知不觉就松快了许多。小敏后来跟我聊天时说：“我以前觉得，孝顺就是尽量用新方法，让他们省力。现在懂了，有时候啊，你得往‘回’走一步，去碰碰他们习惯了的老理儿。”那碗粥里的生活智慧，不是便捷，而是那份愿意花费时间、懂得观察的心意。
公么呢，也有变化。前天他竟然主动问小敏，那个能预约的电饭煲怎么定时。他说有时候小敏加班回来晚，早上多睡会儿，用那个也方便。你看，这家庭关系的改善，它不总是轰轰烈烈的和解，往往就藏在这一粥一饭的进退之间。
所以说啊，这家里的学问，深着呢。它不讲大道理，全在细枝末节里体会。你让我现在去断他们家的事，我可断不了。我只知道，那厨房飘出来的粥香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浓，更暖。这大概就是相互理解慢慢熬出来的味道吧，你说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