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身妈妈和儿子
单身妈妈和儿子
雨下得急，李娟一手撑着伞，一手紧紧搂着儿子的书包。校门口涌出来的孩子像一群归巢的雀，她踮着脚，目光在花花绿绿的雨衣里搜寻那个熟悉的小身影。终于看到了，儿子明明低着头，慢吞吞地走在最后，校服外套的肩头湿了一小块。“妈妈！”看见她，明明眼睛亮了一下，加快脚步钻到伞下。伞不大，李娟不动声色地把伞往儿子那边斜了斜，自己的左肩立刻感受到了冰凉的雨意。
这样的傍晚，重复了八年。从明明四岁那年起，她的世界就缩小成了单位和家的两点一线，中间牢牢拴着这个小人儿。做饭、洗衣、辅导功课、开家长会……日子被琐碎填满，像一本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账本。累吗？当然。夜里收拾完一切，腰酸得直不起来的时候，她也望着窗外发过呆。但第二天闹钟一响，她又成了那个无所不能的妈妈。生活的重心，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偏移。这个词儿，是她后来才慢慢咂摸出味道的。
那些没说出口的对话
明明渐渐长大了，话却似乎变少了。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，一放学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饭桌上常常很安静，只有碗筷轻轻的碰撞声。李娟心里有点空落落的，总想找点话说。“今天在学校怎么样？”“还行。”“数学测验有结果吗？”“嗯，九十。”对话就像石子投入深潭，响一声，就沉下去了。
她有点慌，不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什么。是青春期到了吗？还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？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。她发现，儿子会默默把她爱吃的菜挪到她面前；她感冒时，床头会多出一杯温水和一张“多喝水”的纸条；她晚归时，客厅的灯总是亮着。原来，那些没说出的话，都藏在这些笨拙的行动里了。这是一种独特的默契，不需要太多言语，彼此都懂。他们之间，慢慢形成了一种只有他俩才明白的、无声的陪伴。
有一次，李娟加班到很晚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，发现明明还没睡，在台灯下写作业。她刚要开口，明明转过头，小声说：“妈，我给你热了牛奶，在锅里。”那一刻，她站在玄关，忽然觉得鼻子发酸。原来，她以为自己在单方面支撑的这个家，早就有另一副小小的肩膀，在悄悄用力了。
不是缺失，而是另一种圆满
外界的眼光，李娟不是没感受过。亲戚聚会时，总有人带着怜悯的口气说“不容易”，或是旁敲侧击劝她“再找一个”。以前她会尴尬，会急于辩解。但现在，她只是笑笑。她心里比谁都清楚，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家，或许不符合世俗标准的“完整”，但它绝不缺少爱和温暖。
周末的午后，他们常常各自占据沙发一角，明明看书，她织毛衣，阳光洒满半个客厅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。那种平静和安心，是实实在在的。她知道，儿子性格里的那份细腻和责任感，或许正来自于这种特殊的成长环境。他早早地学会了观察妈妈的情绪，懂得了分担。而她，也因为有了这个小小的“盔甲”，变得比以前更坚韧。他们的关系，与其说是简单的母子，不如说更像是共同成长、彼此倚靠的盟友。
雨不知不觉停了。回家的路湿漉漉的，映着路灯昏黄的光。明明忽然开口：“妈，我们班要开运动会，我报了接力跑。”“是吗？第几棒？”“最后一棒。压力有点大。”“没事儿，”李娟用空着的那只手，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，“你尽力跑就行。妈妈肯定去给你加油。”明明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说话，但脚步似乎轻快了一些。
路灯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拉得很长，时而分开，时而又重迭在一起。这条路，他们还要一起走很久。李娟想，生活或许没有给她一副轻松的牌，但她打得很认真，而且，她手里握着的，早已是最珍贵的那一张。未来会怎样，她不知道，但她知道，只要两个人互相扶持着，就没什么好怕的。这日子，是她们自己一天一天过出来的，有辛苦，更有稳稳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