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么公与媳妇》8中字
《么公与媳妇》8中字
村东头的么公，这几天心里头总像揣着个事儿，坐也不是，站也不是。晌午的日头明晃晃地照着院坝，他蹲在门槛上，手里的旱烟袋吧嗒吧嗒抽着，烟雾缭绕里，眼神却飘向了村口那条新修的水泥路。儿媳妇翠云在灶屋里忙活，锅碗瓢盆碰得叮当响，声音清脆，可么公听着，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，反而更浓了。
这事啊，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。儿子大柱去南边打工，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。家里就剩么公和翠云，带着个刚上小学的孙子。平日里，一个主外，一个主内，倒也相安无事。么公是出了名的老木匠，手艺精，脾气倔，认死理。翠云呢，是隔壁村嫁过来的，读过几年书，脑子活络，心气也高。这新旧两股子劲儿，平时碰在一块，难免有些小磕碰。
就说上回吧，翠云从镇上回来，兴冲冲地要给家里装个什么“净水器”，说现在的水不干净，喝了不好。么公一听就瞪了眼：“胡闹！咱祖祖辈辈喝这井水，身子骨硬朗得很！那铁疙瘩能比老祖宗留下的井还靠谱？净花冤枉钱！”翠云抿着嘴，没当面顶撞，可那机器后来还是悄悄装上了。么公心里憋着气，好些天没怎么跟翠云说话。可怪的是，喝了几天那机器滤过的水，他咂摸咂摸嘴，好像……是有点不一样，烧开了没那股子涩味儿了。这让他心里头有些松动，可嘴上哪肯认输。
最近让么公真正犯难的，是另一桩“大事”。村里搞土地流转，要集中承包出去种大棚蔬菜。翠云盘算着，想把家里那几亩靠河的好地也包出去，一年能拿不少租金，她还能去承包方那儿打个工，算下来比自家种稻子强。可这念头刚跟么公一提，就像点了炮仗捻子。
“地是庄稼人的根！怎么能交给外人？”么公的声音都高了八度，“我跟你爹，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地，你说包就包？没了地，咱吃啥？喝啥？”他气得胡子直颤，觉得这媳妇主意太大了，简直要动摇这个家的根本。翠云这次也没退让，她拿出个小本本，一笔一笔给么公算账：种子、化肥、人工、看天吃饭的收成……算到最后，自己种，一年到头累死累活，刨去成本，落不下几个钱。“爸，时代不同了，咱得算经济账。”她这话，像根小针，轻轻扎了么公一下。
“经济账……”么公喃喃地重复着这叁个字。他不懂什么大道理，但他信自己这双粗糙的手，和脚下这片实实在在的土地。可翠云本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，又像蚂蚁一样，爬得他心里乱糟糟的。他想起儿子电话里也含糊地支持翠云的想法，说这叫“盘活资源”。难道，真是自己老了，跟不上趟了？
这天傍晚，孙子放学回来，拉着么公的手问：“爷爷，老师说我们以后要现代化农业，咱家那块地，是不是也能变成‘智慧农田’呀？可神气了！”孩子眼里闪着光。么公摸着孙子的头，没说话。晚上，他一个人走到自家的地头。月光下的田地，黑黝黝的，泛着泥土的腥气，那么熟悉，那么踏实。他蹲下身，抓起一把土，在手心里慢慢捻着。这土里，有他爹的汗，有他自己的岁月。
可是，他也看到旁边别人家已经流转出去的地，大棚的骨架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，整齐划一。他又想起翠云算账时认真的脸，想起孙子眼里的光。一种更深的东西，在他心里翻腾。他忽然有点明白了，翠云争的，或许不是谁对谁错，不是谁说了算，而是这个家的“未来”。她是在用她的方式，想为这个家，蹚出一条更好走的路。
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，气氛有点闷。么公扒拉着粥，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：“那地……包出去的事，你再去村委会，把那条款问细点。”翠云正给孩子盛饭的手顿了一下，抬头看向么公。么公没看她，眼睛盯着碗里的粥，又补了半句：“特别是……那承包的人，靠不靠谱，得打听明白了。别让人坑了。”
翠云愣了一下，随即，眼角微微弯了弯，轻声应道：“哎，我晓得了，爸。您放心，我一定问得清清楚楚。”她没有多说别的，但语气里那份郑重，么公听出来了。阳光从窗户照进来，落在饭桌上，碗里的粥冒着温热的气。么公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，好像忽然被这光照着，挪开了一点缝隙。他依旧说不清土地流转到底好不好，但他知道，这个家要往前走，光靠他这把老骨头守着旧理儿，怕是不行了。或许，真该听听这些年轻人的“经济账”和“新想法”了。这家庭关系的纽带，原来不只是血脉和顺从，有时候，也需要一点艰难的“观念转变”，和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“相互理解”。路还长，怎么走，还得一家人慢慢商量着来。么公喝完最后一口粥，心里头，好像也没那么堵得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