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吃父亲的大几几
儿子吃父亲的大几几
老张蹲在自家院门口,吧嗒吧嗒抽着烟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一根快要绷断的弦。屋里传来碗筷碰撞声,还有儿子小伟那含糊不清的嘟囔。那句话又在老张脑子里转悠开了,带着点荒唐,带着点心酸——“儿子吃父亲的大几几”。这话不是字面意思,老张懂。这是村里老人有时候摇头叹气说的话,说的是下一代,把上一辈的老底儿、那点积蓄、那点人脉、那点辛苦攒下的家当,一点不剩地,全给“吃”进去了。
小伟今年二十八了。大学毕业后,在城里晃荡了几年,工作换了好几个,没一个干长的。去年回了村,说要在家里“调整调整”,这一调整,就调整到了现在。早上睡到日上叁竿,起来就抱着手机,手指划拉得飞快。吃饭要人喊,碗筷不收拾,心思全飘在那些老张看不懂的屏幕上。他总说在“找项目”、“看机会”,可老张只看见钱像水一样往外流,却从没见一个子儿流回来。
老张想起自己二十八岁的时候。那会儿父亲走得早,家里就剩他一个壮劳力。白天在生产队挣工分,晚上摸黑编竹筐,一个筐子换几分钱,攒着给老娘抓药。手指被篾片划得全是口子,也没喊过一声累。那时候想的是“扛”,把家扛起来。可现在儿子想的,似乎是“靠”,靠着老爹这棵还不算太粗的树。
“爸,我看中个事儿。”小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,蹲在老张旁边,眼睛亮亮的,“跟我同学合伙,搞电商,卖咱们山里的土货!就是……就是前期得投点钱,租个仓库,弄个直播间啥的。”老张没立刻吭声,烟头的红光在昏暗里一闪一闪。这类似的话,他听过好几回了。上次是搞养殖,上上次是跑运输,钱拿去了,最后都不了了之。他攒的那些钱,是留着防备老的、病的,是棺材本儿,现在看着,倒像是专门给儿子准备的“试错成本”。
老伴儿在屋里叹气:“你就再信他一回吧,孩子有心做事,总比躺着强。咱们苦一辈子,不就是为了他吗?”这话像针,扎在老张心口最软的地方。是啊,为了他。可这种“吃”,什么时候是个头呢?这不是吃饭,这是啃老啊。啃的是他还没完全弯下的脊梁,是他几十年的汗珠子摔八瓣。
夜深了,老张躺在硬板床上,盯着黑漆漆的房梁。他突然觉得,这“吃”,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。吃的不仅是钱和物,可能还有他作为父亲的权威、经验和那套过时的生存法则。小伟的世界,他越来越不懂。那些电商、流量、直播,对他来说像天书。他能给的,只有力气和那点存款。而儿子想要的,他似乎给不了,能给的那部分,又被儿子轻易地、理所当然地“吃”掉了。这种代际的供养关系,在飞快变化的时代面前,显得有点尴尬,有点无力。
过了几天,小伟又提起那个电商计划,说得眉飞色舞。老张这次没沉默,他磕了磕烟灰,慢慢开口:“钱,我可以给你一部分。不是全给你,是借你。你得给我写个条子,算你借的。”小伟愣了一下。老张接着说:“还有,我这把老骨头也跟你一起弄。打包、搬货,我总行。我不要你工钱,管饭就成。但你那套怎么弄,你得好好教我。”小伟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和粗糙的手,张了张嘴,那句“你懂什么”到底没说出来,只是点了点头。
老张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。但他隐隐觉得,不能再让儿子这么单向地“吃”下去了。他得挤进儿子的世界里看看,哪怕就站在边上。而儿子,或许也该尝尝“消化”的滋味——消化父亲的信任,消化这份不再是无条件给予的支持,然后把它们变成自己前行的力气。这大概不是谁吃掉谁,而是两代人,在试着重新找到一种都能理解的“活法”。院子里的老枣树,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,今年的新枝,正是从老枝干上发出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