疫情我和妈宅在家续集
疫情我和妈宅在家续集
门“咔哒”一声又关上了。这回不是快递，是对门的邻居被拉走隔离了。我和妈对看一眼，谁也没说话，但都默默退回了客厅。窗外那棵光秃秃的树，枝丫在风里晃啊晃的，日子好像也被按下了慢放键，不，是循环播放键。
头两天还有点新鲜感。我妈翻出了积灰的毛线，说要给我织条围巾。我嗤之以鼻：“妈，这都什么年代了，再说了，咱这暖气足得能穿短袖。”她也不反驳，就坐在老沙发上，一针一针地绕。阳光斜斜地打在她花白的头发上，那毛线团滚到地上，咕噜噜地，成了屋里唯一的动静。我突然觉得，时间这东西，平时溜得飞快，这会儿倒像个赖着不走的客人，摊在沙发上，哪儿都是它的痕迹。
真正让我俩“破冰”的，是一袋面粉。社区发的物资里有一大包，我妈盯着它，眼神像在看一个艰巨的任务。“要不，试试蒸馒头？”她语气有点犹豫。我心里一动，这可是头一遭。我妈的厨艺停留在“煮熟”阶段，而我，是个连电饭煲都能用出故障的人。结果可想而知，厨房成了战场。面不是稀了就是硬了，酵母放多少全凭手感——或者说，凭运气。蒸出来的第一锅，硬得像小石头，我俩管它叫“防御武器”。可怪就怪在，谁也没生气。看着彼此鼻尖上的面粉，竟然笑出了声。那笑声，把屋里凝固的空气都震得松动了些。
打那以后，厨房成了我们的“试验田”。我们跟着手机视频学，失败了就互相找补：“这次发得不错，就是形状抽象了点。”“嗯，口感很独特，有嚼劲。”那些焦黑的饼、塌陷的蛋糕，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。我发现，我妈学新东西时，会不自觉地抿着嘴，眉头微微皱着，像个认真却不得要领的小学生。而我那些不耐烦的脾气，在等待面团发酵的漫长过程里，竟也被磨平了不少棱角。这种共同面对琐碎、制造一点小混乱的体验，反而让我们之间生出一种奇怪的默契。我们开始聊些有的没的，聊她年轻时在厂里食堂吃过的味道，聊我小时候干过的傻事。话头一起，就像抽出了一根毛线头，扯出许多我以为早已忘记的片段。
有一回，网络突然断了。我俩同时“哎呀”一声，然后陷入了真正的、没有背景音的安静。我有点慌，下意识地去摸手机。我妈却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看了好一会儿。“你看，”她指给我看，“那棵树，最顶上的枝杈，是不是冒出点绿芽了？”我凑过去，眯着眼看了半天，好像真有那么一点点，极淡的、怯生生的绿意。我们就那么站着，看了很久。没有手机，没有电视，世界好像突然变得很清晰，又很安静，只剩下我们俩的呼吸，和那一点点等待破芽的生命力。
解封的消息来得很突然，就像当初封控时一样。我看着我妈把织好的围巾——一条针脚时松时紧、颜色也不太均匀的围巾——仔细迭好。她没说给谁，我也没问。窗外那棵树的绿意，已经很明显了。门还是会“咔哒”一声打开，这次是出去倒垃圾，或者拿一份不再紧张的物资。但有些东西，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。我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，也许是厨房里残留的面粉香，也许是沉默时不再尴尬的那种安静，又或者，只是知道了那棵老树，它每年都会准时发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