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多的逼
毛多的逼
老张蹲在自家院门口，手里捏着根烟，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墙角那丛野草。那草长得可真叫一个茂盛，绿油油、毛茸茸的一片，茎叶纠葛在一块儿，风一吹，哗啦啦地响，像是藏着无数个小话匣子在里头嘀咕。他吐了口烟圈，忽然没头没脑地跟我来了一句：“瞧见没？这东西，长得太密了，就逼得别的活路都没了。”
我一开始没听明白，以为他又在抱怨这草难清理。老张是个老花匠，伺候了一辈子花草，嘴里常有些奇奇怪怪的比喻。他拿烟屁股指了指那丛草：“你看啊，这草‘毛多’，根扎得深，叶子抢阳光，水分、养分，一点不让。它周围这一圈，土都板结了，去年我试着在旁边种的两棵月季，蔫头耷脑的，死活长不起来。为啥？空间就这点，资源就这些，它全占了，别的就没路走了。”
这话听着有点意思。我搬了个小马扎坐下，看着他。老张这话，说的好像不只是草。我们这片老城区，最近不也这样么？街口那家开了二十年的书店，上个月悄悄关了门，换成了个连锁奶茶店，亮晃晃的招牌，甜腻腻的味道。不是书店不好，是那条街的“养分”，不知不觉都被那些热门业态吸走了。房租年年涨，人流看着多，可停下来买本书的人，越来越少。书店就像那棵想长却长不大的月季，被周遭“毛多”的商业蔓草，逼得没了喘息的空间。
“这东西啊，不光外面看着‘毛多’，”老张站起身，用脚拨拉了一下草丛深处，“里头更够呛。你扒开看看，底下全是往年的枯枝败叶，烂在里头，新的东西进不来，旧的又沤着。看着一团兴旺，其实里头都快板结了，不透气。”他拍了拍手上的灰，“这叫什么？这叫‘内部淤塞’。自己把自己给困死了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比喻，狠。想想我们自个儿的生活，有时候是不是也这样？手机里塞满了各种应用，这个推送，那个提醒，信息像茂密的毛草一样疯长，挤占了注意力那点有限的“土壤”。想静下心读本书，写点东西，却发现心思早就被拉扯得七零八落。我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前所未有地“毛多”，可真正沉淀下来的、属于自己的思考，反而像板结的土地，越来越硬，越来越贫瘠。这是一种更隐形的“逼”，逼得人浮躁，逼得人浅薄。
老张回屋拎了把铲子出来，不是要彻底铲掉那丛草。他蹲下身，开始小心地剔除一些过于密集的枝叶，又把中间纠缠的老根慢慢分开，甚至还从旁边匀了点腐殖土过来。“不能全清了，这草也有它的好，固土，看着也有生机。但得给它‘疏疏苗’，也得给别的花花草草腾点地方。”他的动作很慢，很仔细，“凡事啊，得有个度。太密了，就得疏解，就得找平衡点。一物独大，不是好事，百花齐放，也得真有地方让它开才行。”
夕阳的光打过来，给老张花白的头发镀了层金边。他打理过的那片地方，野草依然在，但不再那么张牙舞爪咄咄逼人，旁边的泥土松软了些，似乎能想象明年春天，那里或许能冒出点不一样的颜色。我忽然觉得，他说的这个“毛多的逼”，像个无处不在的提醒。它可能在一条街上，可能在一个行业里，也可能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脑袋里。那些疯狂生长、占据一切的东西，最终带来的可能不是繁荣，而是一片看似热闹的荒芜。
怎么应对呢？或许就像老张那样，得有一把清醒的“铲子”，时不时地审视一下自己的周遭和内心。哪些是必要的生长，哪些是过度侵占的“毛”？能不能主动去做些“疏解”，打破那些看不见的“板结”，引入一点新鲜的空气和可能？这不容易，需要耐心，也需要勇气。毕竟，习惯了茂密，空旷反而会让人心慌。但或许，只有腾挪出那么一点空间，新的生命，新的想法，才有机会探出头来，见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点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