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英语课上强插英语课
在英语课上强插英语课
这事儿得从我们班新来的外教詹姆斯说起。詹姆斯是个美国小伙，热情得跟加州的太阳似的，一来就宣布他的课堂规矩：“在我的课上，咱们只讲英语，从推门进来那刻起，中文就得暂时忘掉！”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，活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教学秘籍。
可问题来了。我们这群学生，水平参差不齐，有人能磕磕巴巴聊天气，有人连“I'm fine”后面接啥都还得愣三秒。所以头几节课，教室里经常出现一种奇观：詹姆斯抛出一个问题，底下鸦雀无声，偶尔有几个勇士举起手，句子说到一半卡壳，脸憋得通红，最后挤出一句：“老师，我能用中文解释一下我想说啥吗？”
詹姆斯总是笑着摇头，用他那慢速但坚持的英语说：“不，用你能用的词，手势，图画，什么都行，就是别说中文。”那场面，有点像看一场肢体语言大杂烩，比划划的，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上哑剧课。说真的，我当时心里直犯嘀咕：这法子，能行吗？强扭的瓜不甜，这强行“沉浸”的英语课，会不会最后只剩“沉”没“浸”啊？
但事情慢慢起了变化。因为我们发现，不说中文这条“铁律”，逼着我们去想别的辙。比如有次我想说“投影仪模糊”，不会说“blurry”，我就指着屏幕说：“The picture is not clear... like my glasses without wiping.”詹姆斯居然听懂了，还高兴地补充：“Ah, it's blurry! Good description!” 那种靠着自己零碎词汇拼凑出意思，并且被理解的瞬间，感觉特别奇妙，像解开了一道锁。
这种教学方法，后来我知道有个专业说法，叫“沉浸式学习环境”。詹姆斯就是在课堂里，硬生生给我们造了个英语小气泡。在这个气泡里，没有“等会儿查字典”的退路，也没有“先用中文想好再翻译”的拐杖。你得直接拿英语当砖头，哪怕形状不规则，也得试着把想法垒起来。开始当然别扭，觉得脑子里有团意思，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出口，堵得慌。
可习惯了之后，有种东西在悄悄改变。以前听到英语问题，我第一反应是在心里翻译成中文，想好中文答案，再翻成英语说出来。现在这个过程被砍掉了一半。有时候，简单的想法能直接蹦出英语词儿了。虽然还是简单句居多，虽然语法时态照样会出错，但那种“直接”的感觉，让开口的压力小了不少。错了就错了呗，詹姆斯总会用正确的说法重复一遍你的意思，这不就是最自然的纠正吗？
当然，也不是没争议。有同学私下抱怨，说有些语法点，用中文一分钟就讲明白了，非要绞尽脑汁用英语解释半天，效率太低。这话有道理。纯粹的“沉浸式学习环境”像是一剂猛药，不一定适合所有“症状”。完全排斥母语辅助，有时候确实会绕远路。詹姆斯后来似乎也意识到了，在解释复杂概念时，他会允许我们在听懂英语解释后，用中文快速确认一下。这个小小的让步，让课堂实际了很多。
现在回头想想，这“强插”进来的纯英语课堂，更像是一次有点强制的“思维跳水”。它逼着我们跳离依赖母语的舒适区，在那种有点慌张、手足无措的“水”里扑腾。扑腾久了，竟然发现自己能浮起来，甚至能笨拙地划拉几下子了。它或许不是学习英语的唯一法门，但确实让我们体会到，语言不是一门总需要“翻译”的学科，它更是一种需要直接去“使用”的工具。
下课铃响，詹姆斯说“See you next class”，我们很自然地回“See you”。走出教室，走廊里瞬间涌回熟悉的中文声浪。但那个四十五分钟的英语小气泡，好像还残留了一点在耳朵里。它提醒我，学语言这事儿，有时候需要一点“霸道”的环境，把你推出去，让你在磕绊中，找到那条直接通往表达的、细细的小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