戒尺打的合不拢
戒尺打的合不拢
老家的抽屉里,躺着一把戒尺。竹子做的,油亮油亮的,一头还留着点暗红的漆。我拿起来,手心仿佛“啪”地一下,就烧起来了。不是疼,是那种记忆被烫醒的感觉。戒尺这玩意儿,如今是合不拢了——我说的合不拢,不是尺子断了,是它和我们之间,隔着一条再也跨不回去的河。
我小时候,这把尺子可是“家法”。写错字,手板心挨一下;说谎话,小腿肚子挨一下。那声音清脆,带着点回响,像是敲在一块紧绷的鼓皮上。挨打的时候,心里是又怕又服的。怕的是那股子锐痛,服的是……唉,说不上来,大概觉得这疼,是自己该得的。那时候,规矩是硬的,像这把尺子,笔直一条线,对错分明。疼过之后,事儿好像也就翻篇了,心里头反而敞亮了。
可现在呢?你再把这尺子掏出来,试试?孩子瞪大了眼,那眼神里没有惧怕,全是疑惑,甚至还有点“你拿这古董出来干嘛”的好奇。你举着手,悬在半空,自己先觉得尴尬了。这尺子,怎么就打不下去了呢?是我们心软了,还是这世界变了?
我想,是“规矩”这东西,它自己“散了架”。从前,规矩是外头来的,是长辈手里的尺,是墙上贴的训,清清楚楚。你越了线,就有个实实在在的后果等着你。现在不一样了。规矩好像变成了空气里的东西,无处不在,又抓不着实体。孩子做错了事,你跟他讲道理,他嘴里蹦出来的道理比你还多;你想罚他,手机先没收?游戏先禁止?可这些惩罚,跟那实实在在的一记手心比起来,总感觉隔靴搔痒,少了点“结结实实”的意味。戒尺代表的,是一种即刻的、不容争辩的“回响”。而现在,我们的“管教”,常常陷入漫长的、疲惫的“谈判”。
更深一点说,是我们对“疼痛”的理解变了。我们这代人,自己就是从那种直接的、物理的“疼”里走过来的。现在我们怕孩子疼,不单是皮肉上的,更怕伤了他们“自尊”,怕在他们心里留下“阴影”。我们把“感受”捧得太高了,高到有时候,连必要的、树立边界的“痛感”都不敢给了。戒尺打下去,皮肉疼一阵;可有些该树立的界线没树起来,那心里的迷茫和无所顾忌,会不会疼得更久?
那把戒尺静静地躺着,两端微微翘起,怎么也合不拢那个平整的弧度了。它合不拢的,或许就是一个简单的时代。那个时代里,管教是直来直去的,疼过就算,爱也藏在严厉后面,硬邦邦的,却有种奇怪的踏实。
我现在不大会用它了。但我偶尔还会摸摸它,冰凉的,光滑的。我不是在怀念挨打的滋味,我是在想,那种让孩子心里对规则保持一份清晰“敬畏”的东西,我们该用什么来代替呢?是用无穷无尽的说教,用收回又发还的电子设备,还是用别的什么?这把合不拢的戒尺,倒像个问号,杵在那儿,问着现在的我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