义姐是不良的哺乳动物
义姐是不良的哺乳动物
我姐,不是亲的,是那种隔着几层关系认的义姐。打小她就是街坊邻居嘴里的“反面教材”,用我妈的话说,“这孩子,活脱脱是个不良的哺乳动物。”
这话听着怪,细想还真贴切。哺乳动物啥特征?温血、有毛、用乳汁喂养后代,还讲究个群体亲情和秩序。可我姐呢?她反着来。她像匹独狼,还是那种毛色油亮、眼神带钩的。小时候爬树掏鸟窝,她能比男孩窜得还高;念书时跟教导主任顶嘴,能把老头子气得手抖;长大了,工作换得比季节还勤,今天在咖啡馆调酒,明天可能就背着包去了西北。她身上那股子野劲,就没被规规矩矩的“社会乳汁”喂养过,她是自己觅食长大的。
她最烦别人跟她说“应该”。女孩子应该文静,应该稳定,应该早点成家。每听到这些,她就嗤一声,嘴角一撇,那神态就像听见了啥荒唐笑话。她的生活里,充满了“出格”的瞬间。我记得有一年除夕,全家团圆饭摆上桌了,她突然接到个电话,是个落魄朋友在另一个城市出了点事。她筷子一放,拎起外套就走,拦都拦不住。我妈在身后喊:“这大过年的,有什么天大的事!”她头也不回,只摆摆手。那晚的烟花照着她远去的背影,噼里啪啦的,像是在给她这不合时宜的“义气”伴奏。
你说她不懂亲情吗?也不是。我爸有次住院,她连着熬了好几个夜陪护,笨手笨脚地削苹果,把果肉削得只剩半个。她不会说软和话,就那么闷头守着。可你要让她按部就班,活成个“标准模板”,那比登天还难。她的世界里,有一套自己的“行为逻辑”,这套逻辑的核心,大概就是“自在”和“认人”。对她好的人,她能掏心窝子;她觉得对的事,撞了南墙也不一定回头。社会那套晋升路径、年龄规划,在她这儿全失灵了。
有段时间,她迷上了养多肉植物。阳台上一排排,胖嘟嘟的,跟她那股飒劲完全不搭。我笑话她转性了。她捏着一片厚厚的叶片,说:“你看这些小家伙,看着乖,其实野得很。给太多水,烂根;太晒了,蔫巴。它们就得在有点糙的环境里,自己找到活得最好的那个劲儿。”我听着,忽然觉得,她说的好像不是多肉。
她这种活法,当然没少吃亏。碰壁、被骗、兜里空空如也的时候都有。家里长辈提起她就摇头,说她不懂“顺应”,白白浪费了聪明劲儿。可有时候我看着身边那些被“驯化”得妥妥帖帖、眼里光却慢慢淡下去的人,又会冷不丁想起我姐。她在草原当志愿者时发来的照片,脸晒得黝黑,牙却白得晃眼,身后是望不到头的绿。那种生命力,是规整的写字楼里很难养出来的。
也许,在“哺乳动物”这个纲目里,她确实是个“不良”品种。不够温顺,拒绝被圈养,离群索居的时候多。她提供的不是温暖的、恒定的乳汁,而像一阵风,一场雨,或者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。你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刮向哪里,但你知道,她就是那样存在着,用自己的方式呼吸和奔跑。这世上,大概总需要一些这样“不良”的基因,来证明“活着”不仅仅只有一种形态。她让我觉得,人或许真的可以,不那么“应该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