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驯服的小子姨2》
《驯服的小子姨2》
巷子口那家老理发店,玻璃门上的红漆字都斑驳了,可刘姨还守着。街坊都说,刘姨这人,年轻时性子烈,像匹没套笼头的野马,如今却成了这一片最“驯服”的人——不是那种低眉顺眼的驯服,是像河水磨平了石头,有种温润又倔强的踏实。这“驯服”里头,藏着大半辈子的风。
说刘姨“驯服”,得从她那手艺讲起。一把推子,一把剪刀,在她手里听话得跟什么似的。客人脑袋往那一搁,她眯眼端详一会儿,手里就动了。那推子贴着鬓角走,又稳又轻,嗡嗡的声音里带着种奇特的节奏。她不像现在那些时髦理发师,话多,推销办卡。她话少,可那双手,仿佛长着眼睛,知道客人哪根筋绷着,哪儿不舒服。理着理着,人就不自觉地放松下来,好像烦恼丝真被她剪去不少。这份对手艺的掌控,对分寸的拿捏,就是她的一种“驯服”——把躁动的、毛糙的,都理得顺顺帖帖。
可刘姨的驯服,远不止在手上。她这小店,像个时光胶囊。外头世界一天一个样,电商、直播、短视频,吵吵嚷嚷。她呢,还是那几张旧转椅,暖水瓶泡茶,收音机咿咿呀呀放着戏曲。有老主顾劝她:“刘姨,搞个线上预约呗,弄个支付二维码,多方便。”她摇摇头,手里的活不停:“那玩意儿,我弄不来。人来了,坐下,说说话,等等也无妨。钱嘛,老规矩,现金搁桌上匣子里,自己找零。我信得过。”
她这话,听着有点“轴”。可怪就怪在,年轻人来她这儿的,反而多了起来。他们说,在这儿,心里静。手机刷累了,来坐坐,听刘姨不紧不慢聊两句家常,看窗台上那盆绿萝慢悠悠地长,时间好像都慢了。有个常来的小伙儿说:“刘姨这儿,有种‘确定感’。手艺是确定的,价钱是确定的,连那茉莉花茶的味儿,都是确定的。”这或许是她另一种更深的驯服——在这飞快旋转的时代里,她给自己、也给愿意进来的人,筑了一个小小的、确定的港湾。她不跟风,却好像用她的不变,轻轻“驯服”了外头那份让人心慌的万变。
但你要觉得刘姨是古板的老古董,那又错了。李奶奶腿脚不便,她每个月固定一天,拎着工具箱上门服务,十几年雷打不动。隔壁餐馆打工的小伙子,年底钱紧,她手一挥:“先欠着,年过了宽裕再说。”这份人情味的笃定,是她心里坚守的“规矩”。她驯服了岁月带来的冷硬,却把一份温暖的、老派儿的道义,守得牢牢的。
那天下午,阳光斜斜照进来,店里浮动着细小的灰尘。刘姨给王爷爷剃完头,用毛刷轻轻扫着他后颈,一边念叨:“您这白头发,长得没上回快了。”王爷爷眯着眼笑:“老了嘛,连头发都懒了。”那一刻,屋里安安静静的,只有扫刷的沙沙声。我突然觉得,刘姨的“驯服”,像极了那盆窗台上的绿萝,不争不抢,只是顺着自己的节奏,把根扎在泥土里,朝着有光的地方,默默伸展出浓绿的、生机勃勃的叶子来。她驯服了时间,还是时间驯服了她?好像都不太对。是她和时间,在这方寸天地里,达成了一种只属于她的、安稳的和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