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天干天天
天天干天天
老张最近有点不对劲。每天下班回来，往沙发上一陷，眼睛就粘在手机上了。饭桌上，筷子还捏在手里，那头手指已经在屏幕上划拉得飞快。老伴叫他，得喊上两叁声，他才“啊？”地抬起头，眼神里还留着点没散干净的专注劲儿，可你问他看什么呢，他挠挠头，又说不出了所以然。就是看看新闻，刷刷视频，回回消息。
这不就是“天天干天天”嘛。我这么一说，老张愣了。啥意思？
你看啊，我说，咱们现在过日子，是不是被切成了一天天？每天睁开眼，干的活儿、见的人、处理的信息，好像都差不多。今天忙报表，明天可能还是类似的总结；今天刷了半小时短视频，明天算法推荐来的，大概也是同个味儿。我们天天都在“干”，干的却是高度重复的“天天”。日子像复印机里吐出来的纸，一张张，看着挺满，细瞧内容，模糊又雷同。
老张点了根烟，没说话。我知道他听进去了。这种状态最磨人。它不像重体力活，能让你累得倒头就睡；它是一种精神上的“空转”，消耗了你的时间和注意力，回头却留不下什么实在的印记。你感觉忙，感觉没闲着，可夜深人静躺下，脑子里空荡荡的，想不起今天究竟有什么值得记住的“不同”。这就是陷入了某种惯性轨道，被日常的洪流推着走，自己却关了发动机。
那咋整？老张吐了口烟圈。总不能摆挑子不干了吧？
当然不是。关键或许不在“不干”，而在“怎么干”，在于能不能在“天天”里，创造出一点“非天天”的东西。比如说，你天天走同一条路上下班，能不能明天提前十分钟出门，换条巷子穿过去？看看不同的街景，买个从来没尝过的早点。这点小小的“不同”，就像在匀速直线运动里，轻轻拨了一下方向盘，车还是往前开，但看到的风景变了。
再往深里说，得给自己的行动注入一点内在目标。就拿你看手机来说，如果只是无意识地刷，那就是被信息流喂养。但如果，你想着“我最近想弄明白阳台上的花为啥总蔫”，然后有意识地去搜养护知识，看相关视频，甚至加个花友群问问。同样是看手机，性质就变了。你从被动的接收者，变成了主动的探索者。这个小小的、自己设定的目标，就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“天天”里，荡开了一圈不一样的涟漪。
老张把烟摁了，眼神活泛了点。他说，你这么讲，我有点明白了。我那个钓鱼竿，买了快一年了，就没正经用过两回。
对了嘛！我拍了下腿。钓鱼这事儿，本身可能也就是个消遣。但如果你给自己定个“本月要搞清楚小区边那条河哪个时段鱼情最好”的目标，那就不一样了。你得去观察水流、天气，得记录时间、渔获，得跟其他钓友交流心得。这个过程里，“钓鱼”这个天天可能有人干的事，对你来说，就附着了探索和学习的意味。你干的，就不是别人眼里的“天天”了。
生活的大框架，我们普通人很难骤然改变。上班下班，柴米油盐，这些“天天”的骨架都在。但我们能在骨架上，附着不同的血肉和神情。哪怕只是做一道没做过的菜，读一本一直想读却觉得“没时间”的书的开头，或者简单到，下班路上认真听一首歌，而不是把它当背景音。
老张站起来，伸了个懒腰，说行，我试试。这个周末，说什么也得去甩两竿。他脸上那层疲惫的麻木，好像淡了些。
看着他的背影，我想，“天天干天天”或许是个普遍的状态，但人总得有点挣脱惯性的念头。哪怕只是很微小的挣脱，也是在告诉自己：日子是我在过，不是日子在过我。在重复的节奏里，找到一点主动的、带自我印记的“干法”，那一个个“天天”，才会慢慢显出它们各自不同的轮廓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