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霞不伦天天搞
秋霞不伦天天搞
巷子口的电线杆上,又贴了新的告示。红纸黑字,墨迹还没干透,凑近了还能闻到那股子浆糊的腥气。上头写着:“秋霞不伦天天搞”,七个字歪歪扭扭,像是用烧火棍蘸了锅底灰划拉上去的。路过的人瞥一眼,脚步不停,嘴里嘟囔一句:“又来了。”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叁回了。
秋霞是谁?没人说得清。也许是东头老陈家那个早年跟人跑了的闺女,也许是西边租户里那个总低头走路的外来媳妇。也有人说,压根就没秋霞这个人,这名字就是个幌子,是骂那些不守规矩、乱了章法的人和事。“不伦”这个词儿,重得很,在我们这老街区,差不多是顶难听的评判了。至于“天天搞”,更是添了把火,把一桩可能捕风捉影的事,坐实成了日日不休的荒唐戏码。
老街区有老街区的节奏。太阳几点照到谁家窗台,菜市场几点散场,张爷李婶几点搬着小板凳出来唠嗑,都是刻在骨头里的钟点。可“秋霞不伦天天搞”这张纸,就像一颗石子,咚一声砸进这潭深水里。水面那圈涟漪荡开来,搅得人心也跟着晃荡。茶余饭后,话题总忍不住往那上头绕。王阿姨晾衣服时,会朝对楼努努嘴,压低声音:“瞧见没,那家男的,最近总半夜才回。”刘伯下棋时,炮架过去,冷不丁冒一句:“这世道,啥怪事都有,可不就是‘天天搞’嘛。”话不用说透,意思全在那一叹一摇头里。
这背后,其实藏着点别的东西。老街像个老人,筋骨老了,见不得太离经叛道的动静。年轻人觉得是自由,是打破沉闷,在老街坊眼里,可能就是“乱了套”。那张刺眼的红纸,与其说是在揭露某个具体的“秋霞”,不如说是在发泄一种普遍的不安。日子过得快了,新东西太多了,老理儿好像有点罩不住了。那种憋闷,没处说,就化成这么几个凶狠又含糊的字,贴在最显眼的地方。
说来也怪,这告示每次贴上,不到两天,准没。不是风刮跑了,就是被清洁工当垃圾扫了。可过不了几天,保准又在另一根电线杆上“长”出来。像野草,烧不尽。也没人真去追究谁是“秋霞”,谁在“搞”。大家似乎更需要这个“话题”,而不是真相。它成了平淡日子里一剂辛辣的佐料,嚼着有点扎嘴,可没了它,饭菜又嫌太淡。
有一回,我深夜回家,瞥见路灯下有个模糊的影子,正往电线杆上糊东西。看身形,是个有些佝偻的老者。他没发现我,贴完就背着手,慢慢踱进黑暗里。那一刻我忽然觉得,或许贴告示的人,和议论纷纷的人,和那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“秋霞”,都是被某种东西困住的。困在对旧日秩序的怀念里,困在对变化的不解与愤怒里,困在无处安放的指指点点里。
再后来,旧城改造的推车终于开进了巷子。电线杆一根接一根被拔掉,那些红纸黑字的告示,连同上面所有的咒骂与猜测,最终和碎砖烂瓦一起,被清运车轰隆隆地拉走,埋进了谁也不知道的垃圾场。崭新的小区立起来,平整,光亮,再也找不到贴那种告示的地方了。
如今走在崭新的街道上,有时还会想起“秋霞不伦天天搞”那七个张牙舞爪的字。它像一块来自旧时代的疤痕,粗糙,难看,却记录着那里曾经有过怎样的温度、怎样的碰撞,以及怎样一种笨拙又固执的活法。新的生活没了那些尖锐的杂音,当然很好。只是偶尔,也会觉得,少了点那么一股子生猛的、带着泥土腥气的劲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