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妻二人看麦片毛毛
夫妻二人看麦片毛毛
周六早晨的阳光，斜斜地穿过厨房窗户，在流理台上切出一块明晃晃的光斑。李伟和妻子小娟面对面坐着，中间隔着一碗泡过了头的麦片。牛奶已经有点稠了，麦片软塌塌地浮着。李伟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，眼睛却盯着碗里看。
“你看，”他突然用勺子尖轻轻拨了一下，“这东西，像不像长毛了？”
小娟凑过去，鼻尖都快碰到碗沿了。清晨的安静里，只有冰箱嗡嗡的低鸣。她看了一会儿，扑哧笑出来：“什么呀，那是麦片上自带的那些絮絮，泡开了，浮在面上。你眼神现在怎么这样了？”
李伟没接话，还是盯着看。他心里琢磨着，这“麦片毛毛”可真有意思。没泡的时候，干干爽爽一粒是一粒，谁也瞧不见谁身上挂着什么。热水或者牛奶一冲，一浸泡，那些原本附着在表面的、细微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纤维质，就慢慢舒展开，漂浮起来，成了一层朦朦胧胧的“毛”。这像什么呢？他脑子里有个念头转着，却抓不实在。
“像不像……两口子过日子？”小娟忽然开口，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。李伟抬头看她，发现她眼神也落在碗里，嘴角带着点若有所思的笑。
“你看啊，”小娟拿起自己的勺子，也轻轻搅动那碗麦片，“刚结婚那会儿，跟这干麦片似的，光鲜，独立，彼此都端着点，展示的都是最好看最完整的一面。那些细碎的、扎人的棱角，都藏着呢。”
李伟点点头，想起他们刚住一起时，为了挤牙膏是从中间还是从尾巴吵过的架，为了谁收衣服晾衣服生过的闷气。那些可不就是麦片身上看不见的“毛毛”么？
“这日子一天天过下来，柴米油盐，就像这热牛奶，慢慢把两个人泡在一块儿了。”小娟的声音轻轻的，“这一泡，那些藏着的、细微的东西，就全浮出来了。你的慢性子，我的急脾气；你乱扔袜子，我唠叨不停；你遇事爱闷着，我一点就着……这些不就是泡开了的‘毛毛’么？看着有点乱，有点碍眼，可它本来就是这麦片的一部分啊。”
李伟听着，手里搅动的动作慢了下来。他想起昨晚，还为下个月给小娟妈妈买什么生日礼物，俩人意见不合，话不投机，背对背睡的。现在看着这碗被自己嫌弃“长毛”的麦片，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。那些浮起来的絮状物，在光线下，好像也没那么难看，反而给一碗平平无奇的麦片添了点……质感？
“要是怕看见这些‘毛毛’，”小娟继续说，像是自言自语，“那就只能永远吃干麦片，硬邦邦的，闻着香，嚼着脆，可到底不是那个滋味，也泡不开，更暖不了胃。”她顿了顿，“可要是连牛奶带‘毛毛’一起喝下去呢？嗯，口感是有点不一样，可能有点糙，但你能吃到麦片最实在的味道，肚子里也暖和。”
这话让李伟心里动了一下。他重新舀起一勺，这次连带着一些“毛毛”和已经温凉的牛奶，送进嘴里。确实，口感不那么顺滑了，有点点细微的颗粒感，但麦香好像更浓了些，慢慢咽下去，食道里一路暖烘烘的。
他放下勺子，看着对面结婚快十年的妻子。小娟眼角的细纹，在晨光里清清楚楚。他忽然觉得，那些细纹，还有自己开始后退的发际线，不也是岁月和生活泡出来的“毛毛”么？它们不再光滑，却真实地记录着一起走过的温度。
“要不，”李伟清了清嗓子，把那碗麦片往中间推了推，“咱俩分着吃完？凉是凉了点，但扔了怪可惜的。”
小娟看了他一眼，眼里有点亮晶晶的东西闪了一下，随即笑起来：“行啊。下次你别磨蹭，早点吃就不凉了。”
窗外的阳光又移动了一点，把两个人的手都罩在那块光斑里。他们一人一把勺子，慢慢地，分食着那碗浸润过头、浮着“毛毛”的麦片。碗底渐渐露出来，那些曾经浮在表面的絮状物，不知不觉，也一起被吃掉了。厨房里安安静静的，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响。这平常的早晨，因为一碗麦片，好像品出点不一样的、扎实的滋味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