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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翻箱倒柜找老照片，手指蹭着抽屉底儿摸出个铁皮盒子。打开一看，里头躺着几盘老磁带，塑料壳都泛黄了，标签上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写着“经典合集”。我愣了好一会儿，突然就笑出了声——这不就是我小时候，表哥从他那些“宝贝”里精挑细选，翻录了整整一晚上才送给我的“精品”吗？
磁带早放不出声了，可那个词儿，那个“精品”，像颗小石子儿似的，在我心里扑通掉下去，漾开一圈圈波纹。你说现在谁还提“精品”啊？满世界都在喊“爆款”、“网红”、“限量联名”，东西来得快，去得更快。昨天还在热搜上挂着呢，今天就被新的浪潮淹没了。我们好像坐在一列越来越快的火车上，窗外的风景唰唰地往后闪，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抓不住。
可人有时候吧，就是会冷不丁地怀念起那种“慢”。不是动作慢，是那个“精挑细选”的劲头慢。我记得表哥给我磁带时那个郑重其事的表情，好像交付什么了不起的宝贝。他说：“这可都是我压箱底的好歌，你好好听。”那时候的“精品”，是时间筛出来的，是真心实意喜欢过、比较过、淘汰了无数“普通货”之后，留下来的那么一点点“心头好”。它经得起反复听，越听越有味儿，歌词旋律都刻进记忆里了。现在呢？手指头在屏幕上划拉半小时，可能都找不到一首能安心听完的歌。
这让我想起我姥爷的一把紫砂壶。不是什么大师作品，壶身甚至有个不太显眼的窑裂。但那是他用了四十多年的老伙计，茶叶都不用放，开水冲进去就能闻到淡淡的茶香。他常说：“东西啊，用久了，养熟了，就有了魂儿。” 那种“久久久久”的陪伴，那种日复一日摩挲出来的温润光泽，是任何崭新发亮的贵重玩意儿都比不了的。这大概就是另一种“精品”吧——不是摆在橱窗里标着天价的，而是在岁月里“熬”出来的，带着人的体温和故事的。
我们是不是把生活过反了？拼命追逐着最新、最潮、最多的，却把那种“久久为功”的踏实和“精益求精”的讲究给弄丢了。买一堆快消的衣服，穿一季就嫌弃；囤无数个课程，没一个完整学完；就连交朋友，好像都浮在点赞和评论的表面。我们拥有得越来越多，但能称得上“精品”的，心里能笃定地、长久珍惜的，反而寥寥无几。
不是说老东西就一定好，也不是拒绝新事物。只是觉得，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把那个“精”字，重新捡回来一点点。给自己在乎的事情，多花点笨功夫。读一本书，就真的读完、读透；爱一个人，就耐心地、长久地去理解和陪伴；培养一个爱好，就甘心付出时间，让它慢慢长成自己生命里结实的一部分。这过程肯定不轻松，甚至有点傻气，但那份沉淀下来的扎实和欢喜，是任何速成的东西都给不了的。
铁皮盒子我又给塞回抽屉深处了。但那个下午，我翻出家里那套落灰的茶具，学着姥爷的样子，慢吞吞地烫壶、温杯、泡茶。水汽氤氲起来的时候，心里特别安静。我在想啊，也许“精品”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标准，而是一种态度。是对抗时间冲刷的一种温柔倔强，是在快餐时代里，依然愿意为了一点纯粹的热爱、一份长久的情谊、一种扎实的生活，去付出耐心和真心。
窗外车马依旧喧嚣，但我手里这杯茶，从烫口到温润，滋味一层层地变。有些东西，果然急不得。你得等，得品，得把它放进长长的时间里，它才会把最好的味道，慢慢地、久久地，回馈给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