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拍偷拍第91页
自拍偷拍第91页
手机相册滑到第九十一页，手指突然顿住了。这一页密密麻麻，全是些模糊的角落、晃动的地板、半截咖啡杯，还有无数张角度诡异的半张脸——那是我自己的脸。都是些想删又没删的“废片”。看着看着，却品出点别的滋味来。
这一页的头一张，是对着商场试衣间镜子拍的。那天买了件新衣服，心里美滋滋，想留个纪念。可举起手机，总觉得旁边有人经过，眼神飘过来，怪不自在的。于是手忙脚乱，咔嚓一下，只拍到领口和一截慌慌张张的表情。现在看，那表情可真生动，比后来在客厅摆拍半天的那张“完美微笑”，有意思多了。
再往下翻，是张傍晚公交车的窗影。玻璃上映着车内零星乘客的轮廓，和窗外流动的霓虹光斑，混在一起，分不清里外。我原本大概是想拍窗外的晚霞，结果手指一抖，焦点全对在了玻璃上这模糊的、流动的世界上。这算偷拍吗？拍的是景，还是景里那些陌生人的、被稀释了的身影？我也说不好。
翻着这些“失败”的自拍，或者说，这些无心记录下的碎片，我好像摸到了一点“自我呈现”的边。我们太熟悉那种流程了：找光、找角度、微笑、管理表情、滤镜、精修……一套动作下来，那张照片更像一个精致的产物，摆在社交橱窗里，等着被点赞。可那真的是“我”吗？还是我想成为的，或想让别人以为的“我”？
反倒是这第九十一页上的“边角料”，这些因为紧张、因为匆忙、因为一时兴起甚至因为“手残”而留下的影像，泄露了更多真实的生活质地。那个在试衣间里慌张的我，那个在公交车上发呆出神的我，没那么好看，没那么体面，但好像……更像我。这种无意识的“自我记录”，像一面没擦干净的镜子，照出的倒影有点扭曲，却意外地真实。
我又点开一张，是书桌的一角。台灯暖光只照亮了摊开的笔记本和握着笔的手，大部分画面沉在阴影里。那天大概是写东西写到一半，突然感到一种平静的满足，没想拍脸，就随手拍下了这个工作的瞬间。此刻看来，这片被光选中的桌面角落，这种聚焦于“当下所做之事”而非“自我形象”的视角，反而比任何一张怼脸自拍，都更清晰地讲述了我那一刻是谁，在做什么，心境如何。
或许，我们对于“自拍”的理解，可以更宽泛一些。它不一定非得是那张精心修饰的面孔。一次匆忙的抓拍，一个注意到的生活细节，一片投射心情的光影，只要是经由“我”的视角和“我”的手指所截取的生活片段，都是一种自我的表达与存证。它们拼凑起来，是一个更立体、更毛糙、也更鲜活的人。
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。我犹豫了一下，没有按下“全选删除”。就让这第九十一页留着吧。它是我影像日记里，最不设防的一页。往后翻，又是那些光彩照人的、标准的“自拍”了。但我知道，这一页模糊的、诚实的碎片，才是相册里，最接近我的秘密页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