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屋2021
色屋2021
说起来，这事儿过去有几年了，但我偶尔还是会想起2021年的那个夏天。不是因为它多特别，恰恰相反，那阵子日子过得有点闷，像被罩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里，外面的声音嗡嗡的，听不真切。我每天对着电脑屏幕，亮光刺得眼睛发涩，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，却总觉得打出来的字没什么温度。
有一天下午，大概是叁四点钟，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把空气中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。我伸了个懒腰，鬼使神差地，在浏览器的地址栏里输入了一个早就听过、但从没点进去过的论坛名字——“色屋”。这名字挺直白，是吧？带着点老旧、甚至有点粗粝的味道，不像现在那些花里胡哨的础笔笔名儿。
点进去之后，说实话，第一印象有点失望。界面设计挺朴素的，甚至可以说有点过时，颜色搭配也说不上多讲究。但奇怪的是，滚动页面的时候，我心里那种焦躁的感觉，反而慢慢平复了一些。这里的帖子，标题都起得很“实”，没什么哗众取宠的惊叹号。有人在分享自己家老房子的翻修照片，砖墙怎么打磨，旧木头怎么上油，光影落在上面，那色泽确实温润。有人在讨论一块偶然淘来的布料，说是“苔绿”色，底下就跟了一串争论，到底是偏青还是偏灰，配什么材质的扣子才不显得突兀。
我泡在里面，一整个下午就这么溜走了。我发现，这个叫“色屋”的地方，讨论的“色”，远不止是颜色。它是一种生活的质感，是物品被岁月抚摸过的痕迹，是记忆里某个下午的光线，是某种心情的底色。有人贴出一张傍晚集市拍的辣椒摊，红绿交错，热热闹闹的，底下评论就说，这颜色看着“有锅气”。嘿，这个词用得妙。
慢慢地，我也开始留意身边了。喝水的杯子，是那种淡淡的米黄色，不像纯白那么愣。窗外那棵树，春天嫩绿，夏天墨绿，到了秋末，是一种带着灰调的黄，像旧信纸。我才意识到，自己之前的日子，过得有多“色盲”。我们被太多高饱和度的、标准化的信息轰炸，眼睛和心都钝了。而在这里，大家像是在做一个笨拙却真诚的练习，努力把那些细微的、生动的、属于生活的色彩，从混沌里辨认出来，再小心地指给别人看。
当然，论坛里也有争执。对于某种蓝该怎么定义，对于复古调色是不是一种矫情，常常能盖起几十层的高楼。但吵归吵，很少见到人身攻击，大多还是围绕东西本身。这种围绕具体事物的、带着点较真儿的讨论，在那个时候，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踏实感。它不提供答案，它只是呈现，像一个个打开的、装着不同故事的盒子。
后来，就像很多网上聚散的故事一样，我去的次数渐渐少了。生活被新的事情填满，那个论坛的地址，也不知何时从收藏夹里沉了下去。但它确实在2021年，给过我一个不一样的视角。它让我停下来，看了看周围世界的颜色层次，那些丰富的、细微的、沉默地存在于日常里的层次。这不是什么顿悟，更像是一次悄悄的视觉唤醒。直到现在，当我看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，心里偶尔还会嘀咕一句：这该放到“色屋”里，让大家给瞧瞧。
那个虚拟的“屋子”或许已经冷清了，但它提醒我去看见的东西，却留了下来。生活本身，不就是一间最大的、充满无限细节的“色屋”么。只是我们，得记得常常走进去，好好看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