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之久久
色之久久
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?午后闲逛,偶遇一堵老墙,上头爬满了爬山虎。春天是嫩生生的绿,像刚睡醒的娃娃;夏天是沉甸甸的墨绿,厚实得能滴出水来;等到了秋天,嗬,那可不得了,一片火红,一片金黄,层层迭迭的,像烧起来的晚霞,就那么静静地、不管不顾地烧着。你会忍不住停下脚步,盯着看,一看就好久。心里头那点焦躁,不知不觉就被那一片浓烈的颜色给抚平了。这,大概就是“色”的力量,它让你“久久”地驻足,忘了时间。
我们常说“好色”,这词儿如今听着有点别样,但它的本意可单纯得很。不就是人对色彩的天然喜好嘛。老祖宗早就懂得这个理儿。看宋人的青瓷,那种雨过天青云破处的颜色,温润、含蓄,捧在手里,感觉心都静了。再看敦煌壁画,历经千年,那朱砂的红、石绿的翠,依然鲜活得仿佛能听见当年的鼓乐。这些颜色,可不是随便涂上去的,里头有匠人的呼吸,有时代的脉搏,它们自己会说话,能让看的人心里头“咯噔”一下,然后便是长久的回味。
可咱们现在的生活呢?颜色是多了,满大街的霓虹,手机屏幕里流光溢彩,晃得人眼花。但不知怎么的,这些颜色来得快,去得也快,很难再在心里头留下点什么。就像快餐,滋味浓烈,吃完却总觉得空落落的。我们看一幅名画的数字图片,像素再高,也觉得隔了一层,比不上站在真迹前,看那笔触的起伏,颜料细微的裂纹,还有岁月沉淀下来的、独一无二的“包浆”。那种真实的、有厚度的色彩,才有让人沉浸下去的魔力。
所以我在想,这“色之久久”,恐怕不在于颜色多么炫目,而在于它有没有“根”,有没有“故事”。乡下外婆染的蓝印花布,那种蓝,是靛青缸里一遍遍浸染出来的,带着植物和泥土的气味,洗多少次都不褪那份质朴。这种颜色,是长在生活里的。你用它,它陪你过日子,颜色慢慢变淡,变柔,反而更耐看了。这过程里头,就有了时间的味道,有了人的温度。
再往深里琢磨,这“色”啊,又何尝不是我们看待生活的一种“滤镜”呢?心情灰暗的时候,看什么都是蒙了一层灰;心里头亮堂了,连阴天雨滴的光泽都觉得清亮可爱。有时候,不是世界缺少色彩,而是我们的眼睛和心,被太多匆匆忙忙的东西给盖住了。试着慢下来,像古人那样,品一品“拂窗新柳色”,赏一赏“最是橙黄橘绿时”,或许就能从最寻常的景物里,打捞起那份被忽略的、久久动人的美。
说到底,能留得住时间的“色”,必定是经得起咂摸的。它不张扬,却有力道;不刺眼,却深入人心。就像那堵老墙上的秋色,年复一年地红,年复一年地落,看它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,它却总是那个样子,热烈而安静地,在那儿等着下一个为之停留的目光。这份“久久”的牵绊,或许就是色彩赠予我们,最慷慨的礼物了。